凤凰卫视2009年11月25日《时事开讲》节目

王若麟：今天香港审计署发表了第五十三号报告书，包罗万象，其中有中药、西药的归管，像青山公路的建造还有推广水冷式空调等等，可以说涵盖了很多政府参与计划管理的项目。人们不禁要问，审计到底是何物？我们经常听说哪儿又刮审计风暴了，可能随之而来的就是问责风暴，大官、小官纷纷落下马。审计到底有何用处？对于一个政府和组织到底又有什么样的作用呢？我们有请文道继续点评分析。文道，有人说审计其实就是秋后算帐，又有人说审计是无牙的老虎。你认为审计对于一个政府或者组织有什么用处？

审计如何维护政府的声誉？

梁文道：我们中国过去几年因为刮过很多次审计风暴，现在大家对这个开始非常的清楚审计是干什么的。审计基本上就是帮政府部门做合账，审计部门是政府内部的一个部门，它等于是一个内部的、独立的合数的部门。政府为什么要给自己合数呢？那是因为政府要确保自己所有的钱，拿纳税人的钱，这些公帑，它是用得其所的，而且要确保政府没有过度的浪费，没有在各方面做过度的超支，因此这个审计有一个自我检查的作用。但是审计这个东西为什么又要公开呢？这是因为你自己查自己的话，你虽然告诉大家说我们有这么一个部门，但是老百姓从来不知道你干吗的，也不知道你做过什么，就觉得你不可信，所以它必须要公开。

所以我们要了解，一开始，审计就是一个取得人民信任的机制，它要向人民保证，我这个政府在向各位负责，你看我有这么一个部门，它非常独立，乃至于它能够纠我自己的错，我有什么部门，什么官员，犯了多少错误，它都会一一列出来的。这是一个取信于民的机制，短期内它可能会伤害某些官员、某些部门的利益或者信誉，但长期而言，它绝对是有助于一个政权的一个稳定作用的。

问题就在于这个审计报告要公开，公开了之后，谁去追究？有没有人要负责？这就是一个问题，这个报告后来能够产生什么效果，这个东西就是因人而异，或者是因地而异。比如说在大陆，我们刚才就讲到了，有时候审计报告出来了，有些部门它也不回应，或者回应之后爱理不理，你也不知道后来怎么样。我想说的是在香港，审计报告是相当管用的，每次审计报告出来之后，第一，我们香港的媒体相对比较言论自由，就非常大胆的穷追猛打，官员要出来问责。第二就是立法会，一个议会要代表市民，也去进一步追究，由于有各种的压力，所以香港的各个政府部门，坦白说是相当怕这个审计部门的。而这个审计部门的首长，因此他的名望也是相当高的，因为他等于是过去的御士大夫一样的一个官员，他相当有清誉的，整个部门也相当有声誉的。

从这里我就想到最近出了一件事情，在香港一江之隔的地方就是澳门，我们知道澳门的候任行政长官崔世安先生，已经正式宣布了他未来执政之后的管制团队。这个管制团队里面的人其实一点都不新鲜，因为基本上他是留任了所有何厚铧，就是现任特首原有的班底。对这个举动，第一，坦白讲，大家是有点失望的，因为过去几年来，澳门的媒体也好，市民也好，大家都觉得好像老面孔太多了，希望展一展新风，而且我们要知道欧文龙案带来一些暗影，就让大家觉得澳门的政府，或者澳门的政局，这个社会太小了。所以给人感觉会不会有一个小圈子的、家族式的，甚至有时候涉及种种的贪腐交易。

所以大家希望有一个猛烈的、清新的风气开始吹进来，但是现在它整个管制班子是延续旧有的。这个还不是最重大的问题，最重大的问题出在哪儿呢？我们知道澳门也有审计处，而澳门审计处原来的处长叫蔡美莉，蔡美莉女士曾经在三四年前的时候，在她的一份审计报告里面公开批评崔世安，而那个时候崔世安先生是澳门的社会文化司的司长，要负责管理东亚运动会的有关事宜，场地建设。而当时蔡美莉女士就指出崔先生管理的这个部门做东亚运这个项目是严重超支。当时这件事情曾经惹起过很大的争论，甚至在最近崔先生出来竞选澳门特首的时候，都还有一些媒体去重提旧事，觉得这个好像是他从政生涯里面的一个污点一样。但是这个报告跟蔡女士的存在，反而彰显了澳门政府给老百姓觉得它有一个自我更新、自我反省的能力。

结果现在问题就出在，崔先生，他是候任特首，他公布的未来的管制班子里面，所有前面留下来的官员，他都留下来，唯独是这位蔡女士，他不续任，结果就掀起了一个轩然大波了。平常我们知道澳门的媒体相对是相当温驯的，但是这一次连澳门媒体记者，我们在电视画面上看到，也都忍不住了，就问说你这个算不算是有点报复呢？还是怎么样？这是什么意思呢？而且媒体也去追问蔡美莉女士，就说你有没有表达过你想留任？她也公开说了，她说我是愿意留任，但是这一切要交给崔先生去决定。然后她说崔先生之后只跟她谈过一次话，就没有详谈。所以这整件事让我们看到，一方面是蔡女士想留任的，那么就是崔先生不愿意再继续让她留任，这个理由何在呢？崔先生现在给出来的理由就是说他有他的一个构想、想法，希望整个班子有一个团结的意志，但其实没有很个别的去谈这件事情。

我现在的看法是这样，我觉得崔先生在这样一个局面底下，他必须要有一个好一点的交代跟说明，告诉大家他选某些人，或者不选某些人去做他官员的理由在哪里，这个不能够是随便敷衍过去，为什么呢？因为我们要了解澳门过去几年，社会情绪上面也有很多意见、看法和问题。现在这位特首在出来竞选的期间，就已经有人说他们是家族政治如何、如何，带着这样的一个背景上台的话，他真的需要一上台就要给大家一个非常可以信赖的，非常阳光的，非常果决的一个作派出来。

那么现在出了这样一件事，大家的判断就会是两种，一种就是要不然你很小气，如果你不是很小气的话，那么你就是政治智慧不太高强。就算他因为种种原因，真的觉得蔡女士不再适合当审计处处长的话，但是基于一个公关的，或者现代政治上讲感知的民众信任的种种理由，你暂且留任，也是相当重要的。但为什么现在会做这么一个戏剧化的决定呢？所以我真的期待他能够做一个更清楚的解释。

《时事开讲》节目在凤凰卫视中文台播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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