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卫视2009年11月5日《时事开讲》节目

姜声扬：近期发生两件事让中国的教育界和学术界，带来了极大的震撼。第一航空之父钱学森去世，让人缅怀中国上一代精英的逝去，第二就是中国教育部部长周济被免去职务，让人思考中国下一代人才的培育。中国目前教育水平究竟处在什么样的水平上面，我们来看看网民的看法，认为今天中国高校教育算世界第几流的，认为一流的只有占7%，认为二流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占10.7%，认为三流的，培育不出大师级人才的占82.5%。

我们来看看网民的留言mookie，大陆的大学中有这样一种说法，在大陆选择学校其实不用很费心，因为除了清华、北大之外，其他的都一样。

下一位目前中国的教育培养不出大师，原因是体制决定的，人的自由思维不能发挥出来。

最后一位教育在我国被科学化、标准化、计量化了、功利化了，所以不太可能培养出大师，因为他根本就不想培养出什么大师，他是技术活，而非战略活，在欧美那才可以提高战略高度。

文道，如果中文教育水平真的像网民说的只有二流或只有三流的话，请问第三流的原因在哪里？

让高等教育回归教育

梁文道：我想这其实是个印象分，这个印象来自哪里？就是过去几年，我们看到了很多大学教授，抄袭、剽窃，然后怎么样威胁他的博士生、硕士生、本科生，帮他教论文、结论文，原来也是从网上抄回来的。然后国家科学院、工程院院士也造假，一大堆这种莫名其妙的烂新闻，一大堆官员也都说自己是博士、硕士，其实一天学也没上过，有很多这种情况，造成一个很糟的印象。

我想当然我们不能够把全部责任推到刚刚免去职务的周济前部长身上，我们也不能够光说钱学森老人，他那一代过去之后，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我们要好好看清楚一些现实的数字，从数字来讲，中国的大学过去几年经历过的历程，比中国的经济发展更称得上是奇迹。我们中国过去10年以来，我们的GDP增长保持每年8%到10%，但是你知道我们过去8年来，我们中国的大学生的增长的数字是从8年前大概是两三百万，到现在是每年两千多万，非常非常惊人的数字。

我们大学学科的论文生产的数字，也是大概比10多年前的时候，要增长了10倍以上。你会想知道为什么中国的学者那么厉害，不到10年，我们学术论文增量的速度，也能够超过10倍，就比中国经济更称得上是奇迹了。那么其实归根到底，就是周部长在当部长前，就已经开始过一个工程，1998年5月开始的985工程，之前还有一个211工程，这些工程它的要旨是这样，就是教育部控制一大笔的教育资源，这些资源是等待着下面各个学校来分来抢，大家要去申请。这些申请下去的钱，比如说有很多种，有一种就是你要申请一个项目等等，所以我们今天会看到很多教授的名片，都会写的他是什么项目，国家重点项目或者一级项目，一个负责人，或者如何如何等等，这些所谓的去拿项目。

这里面有什么问题，这只是问题之一，我想说的是在过去几年我们投入非常多资源，产出非常多，但产出来的数字，就让大家大打问号，这个情况我觉得用香港科技大学的丁学良教授有一句话我觉得他说得非常好，我们过去几年干的事情，基本上就像一个没有改制的国企，投入大把金钱，它也会制造经济奇迹的。但是只不过这个奇迹，能够维持多久，有多真实呢？我们现在的大学高等教育，就是没有充分的改制，但是投钱，什么叫没有充分改制呢？首先我们的学术并不充分、独立，内部大学里面，比如说评核教授，我们各种各样评核，这个评核不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同级评核，而是上级对下级的评核。而这种上对下的评核，所有作为评审委员的人，或者评审项目，评审批钱，或者评审你的教授升等，这些人，都把自己当成官。下面的人也把他们当成官，于是我们就用官场的方法，官场的方法就是，我要好好巴结上级，甚至贿赂他一下，讨好他一下，什么性诱惑什么都有。

然后上级就跟下面，学者一当官，他就真变官了，他也用一个当官的方法来对付下面的那些人。然后这些项目，就是这样子拿下去的。那么这个情况很奇怪，我们注意到有些学者、教授，本来也是很不错的学者，一当官之后，觉得他会很忙的，他要开很多会。但是他的论文生产量，研究的数量，居然也是比以前多了。那你就觉得是不是当了官的学者，时间就会比人家每天多了12小时呢？这就非常可疑。

这里面我想，我想说的就是，我们很多保持中国特色的制度，有一些是全世界只有中国有的，比如说我们定重点学系，重点学科，是一个由上而下的官本位的定法来定。另一方面，我们刚才说的学术评审这些东西，确确实实是抄外国的，但是我们抄又没抄全，比如说人家教授薪水的起薪点，基本薪资是不错的，我们教授的薪水其实坦白讲，很多人以为大学教授是精英，错了，他们的薪资是低的可耻的。所以他们才花那么多经历、时间去跑项目，甚至到外面兼职，上电视做明星，用这些方法来搞钱。因为他基本的薪资，其实没办法让他活的算是一个有尊严，有体面的一个学者生活的。

所以我觉得趁着现在这样的时机，我们必须好好的重新检讨，我们整个高等教育，要怎么改下去，不再是用过去那种大跃进的方法来做它。

姜声扬：我们也希望这两位的离去，中国的高等教育能够翻起一个崭新的一页，非常谢谢文道的点评分析。

《时事开讲》节目在凤凰卫视中文台播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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