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杨眼中的中国文化和国民性

郑  浩：“不为帝王做粉饰，只为苍生说人话”，这是柏杨先生另外一句名言，我们如何来看柏杨先生对国民性弊端的揭露呢？我们再就这个话题再来听听邱震海先生是如何评论的？你是怎么看这方面的内容？

邱震海：对有关中国的国民性或者中国的文化，我们知道，中国以前有一个文化大师叫辜鸿铭，他已经指出过中国的国民性有三大特征，深沉、博大和纯朴，但是同时他也指出中国的国民性格当中缺乏抽象，缺乏理性思维的这么一种精神，我想这一方面。

邱震海：但柏杨老先生他指出了中国国民性格的另一方面，包括缺乏抽象，缺乏理性的精神，但是他把这个方面用很多细节来予以指出。

《丑陋的中国人》这本书是我刚才说是1985年9月份出版，之前他1984年是柏杨先生在美国爱荷华大学的一个演讲，在这里我想，我想我不用加太多的评论，因为刚才我们已经说过了，我们在目前这场中西风波当中，结果我们自己的所经历的东西，我们自己内心的一些感受，我想我们从现在看一看，柏杨老先生当年说过的一些话。

我在这里就非常简单的来引用一些他的话，朗诵一些他的话，他一开口他就这样说，他说很多年以来，我就一直想学一本书，叫《丑陋的中国人》。我记得美国以前有一本书叫《丑陋的美国人》，美国国务院拿来作为他们的行为的参考；日本人也写了一本《丑陋的日本人》，作者是驻阿根廷的大使，但是他却被撤职，这大概就是东西方的不同。

中国比起日本好像又差了一截，如果我想把这本书写出来的话，可能要麻烦各位给我到监狱去送饭，我自己曾经在牢房里沉思，我们知道他曾经坐过十年牢，我为什么坐牢？我犯了什么罪？犯了什么法？我到了爱荷华，正式和大陆的作家们在一起，使我发现像我这种人上帝注定要我坐牢，不在台湾坐牢，就在大陆坐牢。他们同我讲，你这个脾气到不了红卫兵，到不了文化大革命，反右就把你反掉了。

为什么说了几句实话就会遭到这样的命运？我认为这不是个人的问题，而是中国文化的问题。我想冒昧的提出一个综合性的答案，那就是中国传统文化中有一种过滤性的病毒，是我们子子孙孙受了感染，到今天都不能痊愈，在这样的一个传统文化产生的这样一个现象，使我们中国人具备的许多可怕的特征。

刚才这些都是我简单的我抽一些非常简单的东西把它念出来，然后他就说最明显的特征之一，就是脏、乱、吵，台北曾经一度反脏、乱，结果反了几天也不再反了。我们的厨房脏乱，我们的家庭脏乱，有很多地方，中国人一去，别人就搬走了，中国人的嗓门之大，真是天下无双，尤其以广东老乡的嗓门最为叫座。

有个发生在美国的笑话，两个广东人在那儿讲悄悄话，美国人以为他们要吵架或者打架，急拨电话报案，警察来了，问他们在干什么，他们说我们正在耳语。

为什么中国人声音大，因为没有安全感，所以中国人嗓门特别高，觉得声音大就是理大，只要声音大、嗓门高，理都跑到我这里来了。

有中国人的地方就有内斗，中国人永远不团结，似乎中国人身上缺少团结的细胞，所以外国人批评中国人不知道团结，我只好对他们说，你知道中国人不团结是什么意思？是上帝的意思，因为中国有十亿人口，团结起来万众一心，你受得了吗？是上帝可怜你们，才叫中国人不团结，我一面讲，一面痛彻心肺。

然后他又说，中国人不习惯认错，反而有一万个理由来掩盖自己的错误，不能够认错是因为中国人丧失了认错的能力，我们虽然不认错，错还是存在，并不是不认错就没有错，为了掩饰一个错，中国人就不能不用很大的力气再制造更多的错来证明第一个错并不是错。所以呢，中国人喜欢讲大话，喜欢讲空话，喜欢讲假话，喜欢讲谎话，更喜欢讲毒话，我不再举假话和谎话的例子，但中国人的毒话却十分突出，连闺房之内都跟外国人不同。

人家外国夫妻称蜜糖，称达令，中国人却冒出杀千刀的，一旦涉及政治立场或争夺权力的场合，毒话就更无限上纲，使人觉得中国人为什么这么恶毒，这么下流。因为中国人不断的掩饰自己的错误，不断的讲大话、空话、假话、谎话、毒话，中国人的心灵于是完全封闭不能开阔。

后面来了，中国人的面积，中国的面积这么大，文化这么久远，泱泱大国，中国人应该有一个什么样的心胸，应该是泱泱大国的心胸，可是我们泱泱大国民的心胸只能在书上看到，只能在电视上看到，洋人可以打一架之后回来握握手，中国人可能打一架可是一百年的仇恨，三代都报不完的仇恨，为什么？我们缺少海洋般的包容性。

后来他讲，没有包容的性格，如此这般狭隘的心胸，造成中国人两个极端不够平衡，一方面是绝对的自卑，一方面是绝对的自傲；自卑的时候成了奴才，自傲的时候成了主人，独独的没有自尊。自卑的时候觉得自己是滩狗屎，跟权势走的越近，脸上的笑容越多；自傲的时候觉得其他人都是狗屎，不屑一顾，变成一种人格分裂的奇异动物。

然后他又讲到，他说我们应该学会自省，中国人往往不习惯理智的反省，而是习惯于情绪化的反省。我觉得讲的非常对，例如夫妻吵架，丈夫对太太说你对我不好，太太把菜往桌上一甩说，我怎么对你不好？我对你不好还给你做菜吃？这样的反省还不如不反省。

一说起西洋文化、西洋文明，准有人扣帽子说是崇洋媚外，我认为崇洋有什么不好？人家的礼仪确实好过我们的粗野，人家的枪炮好过我们的弓箭，如果朋友之中学问、道德种种有比自己好，为什么不可以崇拜他？

可是日本人就有这么一种本事，学什么像什么，而中国人却学什么不像什么，日本人这种精神了不起，他可以学人家的优点学的一模一样，中国人只会找出借口，用不合国情来做挡箭牌，使我们有很好的理由。

然后最后，他有两段，一个是他说中国人非常情绪化，主观理念很强，对事情的认识总是以我们所看见的表象作为判断的标准，我们要养成看事情全面的整体的概念。很多事情从各个不同的角度发觉，就比从一个角度探讨要完全。

中国虽然是个大国，但中国人包容的胸襟不够，心眼儿很小，前天我在肯尼迪机场搭飞机，在飞机上小睡了一个钟头，醒来之后发现飞机还没有开，打听之下才知道，他们在闹罢工，我惊异的发现旅客们秩序很好，大家谈笑风生。这如果发生在我们这里，情形可就不一样了，旅客准跑去争吵，怎么还不起飞，怎么样？难道你吃不饱，闹什么罢工，罢工你还卖票？

其实美国人是从另外一个角度看，如果我是领航员，说不定我也会罢工，从这里面可以看见所谓大国民的气度，美国这个国家的包容性很大，它不但包容这么多的肤色和种族，还包容了不同的语言和不同的习俗，风俗习惯，甚至包容了我们中国人的粗野。

这种风度说明了一个大国的包容性，像里根和卡特在电视上辩论的时候，彼此之间个人发表政见，并没有做出粗野攻击，里根没有说你做了几年总统，只知道任用私人，卡特也没有说你没有从政经验，这个国家你治理的好呀？双方都表现了极好的风度，这就是高度的民族品质。

非常简单的引用了一点，我认为对我们今天，供我们反思可能会有一些的，用的一些词句，我想不用再，我在这里做任何的评论都是多余的。我想仅以刚才的这些朗诵，我想献给我们的柏杨先生，在今天我们中西风波刚刚开始过去之后，我们进行反思的时候，我想也许我们大家都可以有些思考。

郑浩：对，虽然柏杨先生有些话我们听起来有些刺耳，但是他却说到了一个实处，值得我们去深深的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