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文涛：林妹妹是统治阶级，被统治阶级？

刘震云：林妹妹，我觉得是另外一种情况，我觉得这个曹雪芹的话呢，其实跟施耐庵还是有一拼的。就是所有的好的作者，当然他背景板是生活，就是他跟生活之间的关系，包括他跟艺术之间的关系，生活跟艺术之间发生一个化学反应，出来另外一种态度、价值观。所有好的作者，不是说他文章写的多么好，所有的作者的话呢，就是在技术层面上，不管是结构、人物、细节、语言都差不多。

真正的考量，我觉得是源头，创作的源头，他是不是对生活有不同的见识，我觉得曹雪芹，曹老师也是这种人。这个，比如讲的话呢，就是他心中理想的人物，跟施耐庵有一定的区别。施耐庵的话呢，他向往的是杀人放火的强盗。

梁文道：打家劫舍。

刘震云：但是，曹老师向往的是什么人呢？是贾宝玉这样的人。贾宝玉是个什么人？不爱读书，你放到现在，哪个家长的孩子不爱读书，这个家长很喜欢他，是不可能的。

窦文涛：他爱读《西厢记》啊，不爱读《四书》、《五经》。

梁文道：那些书在当时来讲，就是电玩、就是网游。其实以今天角度来讲，贾宝玉是个玩儿网游的。

刘震云：第二个特点，爱跟女孩子在一起；第三个特点，爱吃女孩子脸上的胭脂。

窦文涛：对。

刘震云：胭脂在哪儿放着。

窦文涛：嘴上啊。

刘震云：那如果现在的话呢，你见一女孩子就去吃她。

窦文涛：啃她的嘴嘛。

刘震云：那我觉得他不是一个流氓吗？但是曹雪芹喜欢这个流氓。

梁文道：对，一个玩儿网游的流氓。

窦文涛：对，所以作家一般跟流氓特别心心相印。

梁文道：对、对。

刘震云：起码他是一个，就按照他当时的这种生活，和社会标准来讲，他是一个大逆不道的人，所以他厉害。包括的话就起笔写，你看他多热爱啊，贾宝玉不是一个人，是块石头，林妹妹是什么呢？是一株花儿，花儿呢，要死了，石头从这儿过，说要死了，浇点水吧，浇了水活了，花儿对石头说：这辈子是报答不了你了，下辈子我用眼泪报答你，文涛。

窦文涛：哎呦。

刘震云：这样的。

窦文涛：任一世能有多少什么泪珠儿。

梁文道：对。

窦文涛：怎禁得从春流到冬，从秋流到夏。

刘震云：真有学问、真有学问，是这个意思。

窦文涛：刘老师能上《百家讲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