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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文涛：晃老师，你觉得他能教出一个好演员吗？

姜文：绝对不是教的。我觉得第一鼓励非常重要。

洪晃：不能骂是吧？

姜文：我从来不骂演员。

洪晃：我原来就想演电影，就是被导演给骂没了。

姜文：下回我请你，咱俩演。这电影就咱俩，《梦想照进现实》。重拍一遍。然后是这样的，我这么说吧，第一你必须要鼓励他。第二，有一个合适他的角色。第三，我觉得要把整个环境弄好，让他有自信和安全感，敞开他自己的心，把里边那些东西拿出来，他就会非常出色。所以我想我们这个戏里边，为什么每个演员都觉得这是他们最过瘾的一次演出经历？那就是我确实给他们创造这样的环境，每个人真是很过瘾的演了一把这个角色。

窦文涛：因为你自己就是有这个演员的经验嘛。

姜文：是，这可能跟我这有关系，因为我确实受不了现场乱七八糟，什么围观的都在离你两米远，这不行，人都躲开，而且我是希望演员能走的尽量都走开，这时候他才能演好。

窦文涛：哦。但是不是说你做演员的时候，经常跟导演发生冲突吗？人家导演都觉得你是个很难对付的演员。

姜文：我也听到这样的传说。确实比较像。然后呢，逐渐的把我放在一个大伙儿需要的这样一个角色里面，我现在也演惯这角色了，但是问题事实上不是这样，哪个人跟我现场发生过争执？比如说在做你这个《锵锵三人行》的时候可以举证，举证完了，如果说证据是对的，发奖金。

窦文涛：是吗？

姜文：发，我不记得我跟谁在现场发生过争执，这不是我的方式。

洪晃：我看了好多报道，关于他什么什么的，我就想起来，又说到我们开公司的事，没办法。这公司有两种雇员，一种雇员是绝对听话的，就是你说干什么他就肯定干什么，但这事你说是错的，他也心里头觉得可能不对劲，但是他绝对不跟你说，因为你是老板啊。我听你的，这就是百分之百的正确了，因为到最后我不用负这责任。

还有一种呢是天天跟你较真，这咱们能干吗？可能他跟你较真的时候你烦，你说叫你干这点事你就把它干了。但是他给你说的，给你抗议的五件事里头，可能至少有三件事是应该你坐下来，尤其像我这样的人，应该坐下来好好想想的。所以这两种人吧，就看你怎么用法了。

姜文：是这样，比如说我做导演以后，我越来越明白，就是你不能强迫演员演他不能演的东西，这是非常笨的一种导演，你跟他说死了戏，最后因为他不舒服，他不舒服你怎么让他演？你强迫他，你让他装，这不成，装是能拍出来的。你怎么让他舒服？那好，如果我们今天这儿录《锵锵三人行》不合适，这栏不合适，这报纸不合适，他看着别扭，咱换一地，换一地你舒服了，舒服了出来的结果，或者说你坐这儿，你把红褂子给她，这都可以，我都可以让他们舒服，舒服了之后他才能有一个好的感觉。

为什么这样呢？我也读到过一些其他导演也会这么做，如果这场戏不行，演员状态不对，大家状态都不对，索性别拍了，挪另外一个地方。《阳光灿烂的日子》我就有过这样的情况，那时候在颐和园里面拍他们跳水的戏。我组织好多船，然后那个船也不往一块走，冬天往水里跳也非常冷，尽管演员说可以，我们愿意往水里跳。但是跳完之后你觉得每个人都在发抖，然后那个顾长卫那摄影机也找不着人了。后来我说停，不拍了。

后来找到一个海军司令部的室内游泳馆，那时候很少，里边是热的，跟夏天一样，每个人的汗毛孔往外渗的都是细细的汗，那个时候你发现，他们打斗也好，条件也好，他们互相的那种感情的纠葛也好，他容易表现出来。从挪到那儿去拍，那个米兰在那跳水的时候，后来那个夏雨一脚把他踹下去那一次，状态就好了。那你为什么非要在那逼着他说，你应该艰苦，你应该认真，你应该敬业，你应该冬天跳到冰河里去，这没必要。

窦文涛：但是你像他这路子，晃姐你有没有听说过这是追加投资啊，这好像是当年拍《阳光灿烂的日子》用的最多的那个胶片？

姜文：不是因为这追加的，是因为钱没到。

窦文涛：更惨。

姜文：我从来没有超过周期，也没超过预算。

姜文：因为是这样，比如说我得这么说，我非常感谢有人投第一笔钱进来，比如你投第一笔钱进来，他投第二笔钱进来。那么你是好心投进来了，然后你突然家里有点事，你的钱来不了了，因为电影就跟打仗似的，子弹不到你伤亡更大。

应该到了你没到，然后你不能解散，这个机器设备都在，而且你也不能跟我说，你说姜文我不到了，你也在努力，你说明天到，后天到，大后天到。那我就等，等。

钱就花出去了，这造成了一个多花钱的东西。但是我不能说我说这事就因为洪晃没到，然后是她没到钱，何必呢，就算了吧，就不聊这个事了。因为给我投钱的人他们知道是这么回事，就够了，别人瞎聊对我没用。

洪晃：你要看外头那些报道的话，我因为咱俩是朋友，也没有什么，但是觉得你不是这个性子，你应该跳出来说，这事咱们说说清楚。

姜文：但事实上我从来没去跟这些人说清楚，因为我理解他们也是碰到了一些他自己也不想碰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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