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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卫视1月12日《开卷八分钟》以下为文字实录:
梁文道:我们今天继续和大家接着说杨宪益先生的英文自传《WhiteTiger》,《白虎星照命》。那么杨先生在英国的时候,一方面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个有钱家的孩子喜欢玩,读书实际也不错,头脑聪明,但同时也很关心政治。
他很早的时候就开始介入政治活动,比如说加入了国民党革命委员会,那么后来到了80年代之后又加入了共产党。但是我们要注意这个人很奇怪,他虽然那么早的就介入政治活动,但一直保持一种天真,从来不像是个真真正正的能够搞政治的人。
那么反过来,他反而很敏感地注意到一些很奇怪的事情。比如说举个例子,他在这本书里面提到他当年去德国的时候,去德国旅游,有一次居然同场被希特勒,是在同一个公开场合底下。而且他观察到当时德国纳粹兴起之后,有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就是充满了狂热的个人崇拜,到处都是元首的照片。当时他觉得非常怪,为什么?因为他是来自中国,以前没见过这架式,不知道个人崇拜原来会搞成这样,直到后来到处看到了毛主席的照片为止。
这本书的后半部讲的就是截然不同的故事,那就是一个解放之后的故事,在解放初期,他在里面提到,他那时候在南京,很多人劝他去台湾,他没去,他留下来,因为他讨厌国民党,讨厌得不得了。留下来,等到共产党进城了,他非常的快乐,为什么?他觉得共产党的人真好。比如说他那时候看到,像柯庆施,当时的南京市长,说柯庆施身为市长,出门居然没有车,常常要不就走路,要不就自己骑脚踏车。
然后看到了陈毅元帅,他就发现陈毅元帅也同样是非常地平易近人,跟平民、老百姓一模一样,然后他在这里就忍不住感慨了一句,他说哎呀,要是后来的中国共产党的官员也都是这样,那可就好了。
然后呢他就说到,但是慢慢有些事情还是会有点奇怪的变化,比如在50年代初期,他就注意到,那个时候他认识一大堆老外朋友,他太太反正也是英国来的。那个时候,他认识南京一个加拿大领事馆的领事,这个领事收集到了一批商朝的甲骨文物。然后走的时候留给他,他就觉得这个东西是国之重宝,得捐给国家博物馆,直接打电话就捐。结果被他的同事们发现,他同事说你怎么这么做事,这个一定要给政府先报告。他说还得急跟政府报告吗?这么重要的文物,不能让它流失啊。他的同事就说这是老外给你的东西,我们哪知道这是不是趁机的渗透呢。
所以你看这是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他就觉得开始出现。然后他在这本书里面特别向他的英文读者们解释,很多人形容中国运动年代最疯狂就是文革,其实这个想法是有点不正确的。因为所谓的文革只是一个不断累计、升温的结果,很多东西是慢慢积累出来的。
那么这里面他又提到他的生活,他的生活其实跟很多同辈知识分子比起来已经好多了,为什么?因为他太太是英国人,他两个都享受了某种外国专家的待遇,吃的、住的跟别人都不一样。但是他这个人,就像我们昨天讲的,就算自己有钱,他还老是想着要怎么样搞一个社会平等的理想国出来。
于是他在这里面又感慨,他说哎呀,我当时已经觉得这是新中国开始有了优势阶级了,说怎么会这样子呢?我们原来不是反对阶级区分,但是为什么像我们这种外国专家,或者很多政府的官员,不是凭级别来界定你能坐什么车,住什么房子,甚至到什么商店去买东西,他对这个始终无法释怀。
后来他就说到,包括他主持的翻译工作,我们这两天特意没有讲他跟他夫人的故事,跟翻译的事,因为这些大家都是耳熟能详。但是这里面有一点很好玩,他说当时他在开始做翻译工作,很多年轻的这些编辑来下命令决定他该要译什么。他觉得他们译得都很奇怪,什么样的文学经典都要先看它的阶级意识、立场背景。
然后有时候更有一些怪事。比方说这里面就说到,当时他想译一个宋朝的鬼故事,是他太太,他觉得这个故事非常有趣味,可是问题是当时的这些负责人就不准他译,或者译了也不准用。
为什么?这些被毛主席刚刚才说过,要打倒一切牛鬼蛇神,你讲鬼故事,这个当然是要被打倒的行列,所以这个也就是不能用了。
到了1960年,各种运动问话都开始越来越发展炙热的时候,也终于有人过来找他常常问话。那这个问话包括什么呢?就说杨先生,我听说解放前你曾经跟朋友说过,你非常欣赏“狡免三窟”这句话,杨先生说对,因为那时候我要工作嘛,要挣钱,养家,又有几个孩子,所以我要找好几份工作,是这个意思。
然后问他话的那个人,哦,原来是这样,但是这个“狡免三窟”恐怕还有别的意思吧,它的意思是不是包括你可能同时对国民党、共产党,还有外国帝国主义者效忠呢?然后他就觉得这个事太荒谬了,我说喜欢“狡免三窟”这句话,还能被解释成这样。
杨先生这个人有个特点,就说他非常的乐观,常常带着一个很有趣的眼睛去看世界周边发生的事,虽然在文革的时候,他太太和他一起都被抓起来,怀疑他们是外国特务,那时候也是江青说的。说很多的外国专家潜伏中国很久,表面上来是帮中国,其实是干特务,做间谍的。
包括当时一些老外,这里面提到原来文革的时候还非常投入,但是也被打成了特务,他们被抓去坐牢。那么在这整个文革运动的过程里面,你看到他的身份都很特别,有时候他说他会恐慌、害怕,因为他跟他太太被分别囚禁,他不知道对方怎么样,还会出现幻听。
但是有时候他就说到,比如说批斗他们的时候,他说我最不喜欢自己被单独批斗,因为很闷,但是大伙一起被批斗,还有其他人跟我批斗,我就会觉得很好玩。这么说很没良心,但是为什么呢?是因为被批斗得坐飞机。年轻朋友大概不知道什么叫坐飞机了,反正他们坐飞机,他的身体好,他坐得住。他就看旁边的同事坐飞机,总会摔到地上,他觉得这事很逗,很好玩。
包括文革坐牢的时候,他们还玩虱子,就身上长虱子嘛。这个虱子,他们就传说,北方的虱子,无论把它放哪,它都会往北走,他们一群狱囚,试试看真的是不是这样,果然如是。
最后呢,他这里面还提到,到了1989年,他退出共产党。他退出共产党的时候,当时的文化部副部长英若诚来找他,那已经是90年初的事儿。找了他三次,劝他回心转意,他都不听,英若诚跟他说,你看我三顾茅庐,你都不理我,他就说,我哪敢当诸葛亮,你这是来七擒孟获,你多来四次那就够了嘛。
《开卷八分钟》在凤凰卫视中文台播出
首播:周一至周五 17:05-17:15
重播:周二至周六 00:25-0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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