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鲁芹:纯正文字逐绝迹 散文式微
2009年09月10日 09:28凤凰网专稿 】 【打印共有评论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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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卫视9月9日《开卷八分钟》 以下为文字实录:

梁文道:最近几年,因为出版方面,可能比以前开放了。是我们现在大家很多人都有机会,可以看到一些1949年后没有留在大陆,跑去台湾,甚至再从台湾跑到外国的一些老一辈的文人,他们所写的东西。看他们的文字,那个感觉是很特别的。一来你会觉得他们好像整个用白话文的方法,跟我们今天在大陆所熟悉的是不同的。第二又由于他们有一个比较好的,从小开始的,一个西学的教育。因此,他在谈论无论是中国典籍一下就可以跳到一些英国文学史,西方文学史里面的东西,好像也很驾轻就熟。于是这么柔和起来的这种散文,就是一种非常有意思、有趣的散文。比如说今天给大家介绍《吴鲁芹散文选》这本书。

吴鲁芹先生他是一个早一辈的民国人了,1918年在上海出生,武汉大学毕业,后来到了台湾师范大学和台湾大学外文系当教授。后来又去了美国,在美国新闻总署工作。可以说他后半生基本上是到了美国去的。他的文章最近一两年也在大陆开始出版了,但是我仍然比较喜欢台湾替他出的这部集子,是他的学生齐邦媛给他编的。那么他的散文有什么特点呢?我觉得有几点。

第一,他的散文的文字,我觉得很特别。有时候我看他这一代人的散文,我会觉得他们的白话文,不知道为什么比今天我们看到白话文要有味道。那种味道,有时候是来自一个很深厚的一种古文训练的基础。所以在组织句子上面,在文字的使用上面,选用上面。或者有时候偶尔引一些典故,但是又可以人人都看得懂。或者引一句诗,你都会觉得,他们好像很天衣无缝。同时,吴鲁芹又有点过去论语派文人的那种风格,就是喜欢讲幽默。比如说这里面有一篇叫《置电话记》。

就说到当年电话这个东西,刚刚在台湾出现,家里要装电话那时候的情景是怎么样。他就说到那时候,他太太莫名其妙跟他说,我们家是不是也该装电话了,然后就讨论起来该不该装电话的问题,他本来是不置可否。过了一会,太太又凌空地重述了一遍。“那样的话,就方便多了。”就是装电话就方便多了。这,同其他的议案一样,本可以无疾而终,但是不知怎么,这一件毫不热烈的讨论给小姐听到了,当然就是他女儿。而且好像引起了莫大的兴趣,小姐说“我们早就该装的”。然后他又补一句,早在什么时候呢?小姐十足年龄是六岁有半,然而同别的二十世纪的进步家庭一样,儿童是明天国家的主人翁,是今天吾家的主人翁,主人翁的话是不一定有分量,但是年幼无知,记忆特强,而且似乎已受到不达目的不止的革命熏陶,时时会提醒议而未决的案件来;使无情时光的流泻,并无助于拖延。而且两个人的声音比独白总更为理直气壮。于是,他当然要装电话。

只是一个装电话这么简单的事,这个女儿的意见,你看他写了这一段,但你不觉得他罗嗦,他的这个句子的延伸,不是为了修饰而纯粹去造句。今天我看很多人写文章,我觉得有问题,就是大概是小学的时候,我们学作文、学造句学坏了。为什么造句总有一种造句法叫延长句式,把一句本来很简单的话,拼命延长它。这种句子造多了之后,就会造成一种很累赘的写文章的风格。那么吴鲁芹的文章是有点古朴、清简,但是刚才那么简单的事,他写那么长,你不觉得烦,你反而觉得有趣。它不断的衍生下来,写下来,是不断的有一些新的,一层、一层的意思叠上去的。

然后我们知道吴鲁芹虽然是个大学教授,虽然那么有学问,但他老爱说自己也是个俗人,看书也看的不多。他就说到自己以前买书的时候是怎么样的态度。他说“说老实话,我手边的钱若仅够糊口,一定先买大饼,次及典籍。我生来大约就是缺少诗人的气质,起早,通常是为了赶路,不是为了看花,虽然也喜欢坐在院子里看月亮,到该睡的时候,还是蒙头大睡,并不舍不得室外的清光;总而言之,是个俗人。”

他就说到“当年将近二十岁的时候,照说是诗人气质占上风的年纪,但是记得已经是二十年了,有一次,在一本《牛津诗选》与一个月的伙食二者不可兼得的局面之下,我还是毫不犹豫先缴清了伙食钱。”这都是一些比较搞笑的写东西的方法,他本身写散文,所以他特别关心散文的问题。他有一篇文章叫《散文何以式微的问题》。记不记得之前我在节目里头曾经说过,就是散文这个东西,在今天的整个文学界里面,是有一点式微的迹象,这个式微我当时指的是西方文学。那么我还是中国,仍然是个散文大国。可是在吴鲁芹先生看来,而且是二三十年前看来,他就已经觉得散文,哪怕是在中文,都已经出现问题了。为什么呢?

他说的是这样,他说“因为今天这个时代,是个“打岔”的时代,无论晨昏,都随时有“打岔”的事,还时有“打岔”的人。好的散文要靠文字的纯正,如今纯正的文字,要逐渐绝迹了。取而代之的,是好莱坞写宣传稿式的一味夸张,用最美丽的字眼,去形容一文不值的垃圾,把原先有意义的字眼,贬到不值一文。”这番话说的真好,可以说我是完全赞成的。这不止是三十多年前他看到问题,到了今天,似乎还愈演愈烈了,对不对。

然后他还喜欢拿文人开玩笑,他有一篇文章叫《论读书人与怀才不遇》。他说无谓见木匠、瓦匠、理发匠面呈怀才不遇之色,口出怀才不遇之牢骚者,有这种颜色的,有这种牢骚的都是读书人。他们大约都读过一点书,都能动动笔,这并不是坏事。毛病是,他们都有治国平天下之志,都以为有治国平天下之才,于是就眼巴巴的往高看。然后他还在一边文人与无形,在继续骂文人。其实文人若真有无形之处,他的无形在其能为别人的无形做掩饰。他从替死人做墓志铭,进步到替活人做墓志铭,这话说的太好了。看一看我们今天的文章,有多少人写东西,是在为活人做墓志铭呢?

《开卷八分钟》在凤凰卫视中文台播出

首播:周一至周五 17:05-17:15

重播:周二至周六 00:25-0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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