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 南非进行首次多种族大选,著名黑人领袖曼德拉成为第一任黑人总统。大选结束后,来自世界各地数百家新闻媒体的记者们把曼德拉总统下榻的酒店围个水泄不通,这些记者们在为期45天的大选报道过程中早已知己知彼,然而曼德拉当选总统后第一个接受谁的采访,仍是一个未知数。一时酒店周围的气氛既凝重又火爆,媒体之间大战的硝烟一触即发。一个钟头、两个钟头……五个钟头、六个钟头……很多起初怀抱壮志雄心的记者在毒 辣阳光的淫威下斗志消磨殆尽,纷纷向疲劳投降,回酒店休息。
在这群记者中,有一个来自亚洲的瘦高个小伙子,在CNN、CBS、美联社、路透社等一大群欧美名记面前,他还只是个新人。作为新人的他别有一番企图心,“如果真等到曼德拉出现,对方会接受我的采访吗?”他一边等待,一边“动点子”……八个钟头过去了,千呼万唤始出来的曼德拉被滞留现场的媒体簇拥,但他拒绝接受专访。这时,只见这个亚洲小伙子敏捷地冲过保镖手挽手的防护线,用非洲土语向总统大声喊道:“保佑南非,曼德拉万岁!”一个东方人居然能说南非土语,曼德拉觉得好奇,主动过来与这个东方记者握手,记者一只手顺势快速从衣袋里抓出微型麦克风,另一只手紧紧握住曼德拉不放,曼德拉竟然破例回答了这个小伙子的几个问题,同来的摄影师也赶忙把镜头焦距对准了记者和总统。
这个亚洲小伙子就是当年台湾“华视”新人胡一虎,那一天,他成为亚洲记者的骄傲,因为他是亚洲惟一采访到曼德拉的新闻记者。
坚决远离性感
我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燕山大酒店,这个地方离北京凤凰会馆很近,所以来京的凤凰名嘴们大都选择下榻于此。我正在四处打量,忽然一个戴着墨镜的酷哥映入眼帘,一边走来一边冲着我笑。
儒雅洒脱,大气庄重是屏幕上胡一虎给观众的印象,而眼前的他更像一个俊朗潇洒、彬彬有礼的邻家大哥。关于胡一虎,我了解他以前在台湾电视媒体中的知名度:大学尚未毕业,他在600名竞争者中脱颖而出,被“中视”破格录用为节目主持人,随后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华视”任新闻记者,通过“华视”主播评核,首次坐上新闻主播台;除主持各类新闻节目外,还主持现场call-in节目《华视新闻广场》;与名主持高怡平联手主持社会温情节目《真情面对面》;曾经访问过南非前总统曼德拉、英国前首相撒切尔夫人、美国前总统布什、好莱坞影星李察?基尔、微软总裁比尔?盖茨,连续四年当选华视 “最佳新闻节目主持人”,连续五年荣登由台湾广告商、观众投票选出的“台湾十大主播”。被国际著名时尚杂志《COSMOPOLITAN》的女性读者投票选为“全台湾最性感男主播第一名”。连续两届被台湾广电基金会评选为“台湾五大男主播”。
和“全台湾最性感的男主播”坐在一起,我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觉得自己性感吗?”一直谈笑风生的他忽然严肃起来,对我摆摆手,“这都是过去式了!所谓的‘性感’是上个世纪的定位,这个世纪不是这样定位。”
据说有一次,清华大学美学教授、凤凰卫视《纵横中国》的栏目总策划王鲁湘也拿“性感”来开胡一虎的玩笑,胡一虎机智反问,“你觉得性感的标准是什么?”王教授支支吾吾,还未等王教授阐明美学上性感的定义,胡一虎抖了抖肩膀,“我浑身都是骨感,怎么会是性感呢?”关于性感,胡一虎的理解是“如果你欣赏一个人,看了他一眼,还想继续看,那就是性感。”
也许上个世纪的胡一虎是靠着俊朗的外表与真诚的笑容赢得“性感男主播”称呼的。说到胡一虎的微笑,这里还有一段插曲。当时“华视”的领导认为新闻主播的样板是正襟危坐、满脸凝重,胡一虎的笑容冲淡了新闻的严肃性,所以经常遭到领导点名批评。而当胡一虎去美国拜见著名新闻主播拉里金(Larry King)时,拉里告诉胡一虎,“你最大的迷人之处就是真诚的笑容”。东西方对新闻主播的理解竟然有天壤之别,胡一虎选择继续用微笑来面对观众。
在新的一个世纪,胡一虎离开台湾,到了“凤凰卫视”,这时他的目标不是性感,而是要做全球华人电视里最智慧的男主播。三年后,他告诉我他的目标又变了,由“全球华人电视里最智慧的男主播” 变为“全球华人中充满智慧的男主播”。
在胡一虎看来,天下没有一个全才的主持人!观众怎能想象吴小莉去主持综艺类的节目?没有一个全才,包括他自己,他很坦白:“我除了新闻其他都不会,怎么讲做最优秀的主持人?”
也许人只有提升了境界,才能真正摆脱世俗功利的诱惑,真正处理好功名利禄与积极进取的关系,以平常心穿行在喧嚣的尘世中,以超脱和淡然的心态置身于聚光灯下。从这个意义上讲,胡一虎做主持人,首先面对的是自己,面对了自己才可能是最有风格的。这也是凤凰卫视主持人的一个特色,每个人都各不相同,好像拼图在一起拼成了“凤凰”这个大舞台,“我是搭乘‘凤凰’的翅膀飞向全球华人”,胡一虎说。
凤飞香江 凰出幽谷
“其实每个人的能力都大同小异,成功的关键主要是看他的性格。”有人评说胡一虎“凤飞香江 凰出幽谷”的新闻转折生涯刚好印证了“性格决定命运”的说法。什么样的性格让胡一虎在台湾“华视”事业蒸蒸日上的时候选择加盟“凤凰卫视”呢?这是我此次访谈最急于知道的。
提到加盟“凤凰卫视”,胡一虎显得很兴奋。2000年,“凤凰卫视”筹备成立资讯台,高层管理人员为此四处张罗,挑选合适的当家主持人。他们把全台湾的名牌栏目,不论是电台的还是电视台的,统统录下来,仔细琢磨这些主持人的特点,从中挑人。而后,有一天,“凤凰卫视”派了一个人找到胡一虎,当时胡一虎正在主持一个记者招待会,那人第一句就是:“‘凤凰’盯上你了!”
胡一虎听到后,第一个想法是“‘凤凰’是什么呀?”,“凤凰”、“凤凰”,他在嘴里不断念叨,“‘凤凰’是不是台下某位女记者,她看上我了?”后来忽然想到了他的同门师姐吴小莉,恍然大悟:“哦,是‘凤凰卫视’。”
此番情节后来被某些媒体描写为“胡一虎被星探选中”。胡一虎很糊涂,也很冤枉,“我根本就不是什么明星嘛!怎么会有星探找到我呢!”
胡一虎此时在“华视”正当红,对自己的事业也很满意,“就这样,很好了”,他说。不过为了感受一下“凤凰卫视”,他还是接受邀请赴香港参加庆祝凤凰资讯台成立的演示会。这一天胡一虎永远不能忘记。一进“凤凰卫视”的大门,胡一虎的心就凉了一半。“凤凰”太小了,她的大门连“华视”的几分之几都不到,哪里是“凤凰”,简直就是“小鸟”嘛!地方很小,老板刘长乐的房间也小。当时他就打定主意,“算了,算了,不要来了”。
第二天,打定回家主意的胡一虎碍于情面还是来到“凤凰”演示会的现场,演示会一结束,胡一虎的态度居然来了180度的大转弯。“当时我看到台上有那么多非常优秀的主持人,心想能跟这些‘高手’在一起工作过招一定很过瘾。然后又看到台下的气势,几百人在兴高采烈地谈论‘凤凰’卫视。我就很奇怪他们怎么这么迷恋这家小电视台?我被这个演示会震撼了,也被吸引了。”这个“凤凰卫视”大型演示会彻底征服了胡一虎,它的策划、主持、现场气氛令他心悦诚服。
回到台湾后,家人听说胡一虎准备去香港,都表示反对,特别是父亲,劝他不要放弃现在优越的环境和来之不易的事业地位。不过有些亲朋好友却很赞成:“很好啊,小弟,去啊,反正你就是这样爱东跑西跑的!”还有很多新闻界的同事也都打电话给他,盼望他去“凤凰”作一个探路人。
“我还年轻,还可以有失败。我人生当中还没失败过几回,还有本钱。”就这样,胡一虎来到了“凤凰”。但却是所有新来“凤凰”的人中惟一没有签约的人,他就是要看看“凤凰”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凤凰”?
到“凤凰”上班的第一天,“凤凰”特有的节奏给胡一虎来了个下马威,没有想像中众星捧月式的欢迎会,没有他预期的个人脱口秀“TIGER SHOW”,他要和其他资讯台的同事一样轮夜班、播整点新闻,播完整点后,又马上赶到中国银行主持PARTY,十点多钟回到台里,又和其他两位同事通宵达旦录制春节特别节目到早上9点,接下来又主持美国前总统克林顿的告别节目。从早到晚,他像赶场子一样到处主持。他没有想到做“新人”那么苦:“我的妈呀,真是累死我了。我想,怎么跟合同上写的都不一样,‘凤凰’到底是一个怎样的机构?‘凤凰’不会是骗我吧。”胡一虎有点失落的感觉。他跑到海边,酷爱大海的胡一虎放眼美丽现代的维多利亚海港,吸吮着迎面吹来的柔柔海风,失意的他一边踱步一边寻思:全台湾的人都在看着我的一举一动,都在注视我的这次赌博,从来都聪敏和眼光独到的TIGER应该不会有错误的决定吧。
于是,他重新调整心态,回忆当初在台湾做新人时的感觉,他说:“我发觉自己变得快乐了,简直快乐得不得了。因为只有当你是新人的时候,你才会有新的进步,才能摒弃大牌主播安于现状和停滞不前的心态。”他告诉自己:要重新当新人,10年前可以,现在也可以。
胡一虎做到了,他踏踏实实地把自己的身份降到“凤凰新人”的位置,“自高的,要降为卑,自卑的,要升为高,”《圣经》中这句训话在胡一虎的身上得到应验。如今,一手擎着《纵横中国》,另一只手牵着《凤凰全球联线》,这个透着聪明又有几分狡黠的“TIGER”,成为“凤凰”又一大名嘴。
两个月前,就在燕山大饭店,我采访凤凰卫视的杨锦麟先生,他对“凤凰卫视”的用人之道颇有感受。“‘凤凰’用人用得很尽,像个‘榨汁机’,但奇怪的是,也没有人说不乐意。”当我把杨锦麟对“凤凰”的评价告诉胡一虎时,他也深有同感,“我来‘凤凰’的最大的感受是,她让你发掘你认为不可能的事情,你能在这里发现你的潜力。” 打造“凤凰”品牌栏目
“凤凰卫视”是一个大舞台,她让每一个节目主持人在其中尽情抒写自己的个性,表现自己。而台湾“华视”则以 “制度化经营”方式闻名遐迩,在“华视”,主持人的角色不过是在庞大而又有序的机构中按部就班地工作,在一切都规范的情况下不需要创新,不需要独特。而“凤凰”的舞台上面是空的,没有灯光、没有跑龙套的人,就一个主持。用胡一虎的话来说,“不论你是写草书,还是写楷书,不论你是简体还是繁体,只要写出感觉,有创新,‘凤凰’都接纳。”
胡一虎与父亲
胡一虎在言语中谈到影响自己最大的人就是他的父亲,胡父的教育方式被胡一虎总结为军政、训政、宪政三步曲。所谓“军政”就是使用拳头来教育孩子,胡一虎发誓做新闻主播的想法源于胡父的一记大耳光。小的时候,极端传统的胡父家规十分严格,规定家里看新闻的时候全家不准讲话。有一次,只有10岁的胡一虎一边看新闻,一边嘴里唧里呱啦发表意见,没想到胡父不动声色,一巴掌就打过来。噙着泪的胡一虎在心里默默发誓:“好,不要讲话,以后我就要坐在那个主播位置上,你也不准讲话!”所谓“训政”,就是等胡一虎稍微长大些,可以在某些事情上表达自己与父亲不同的观点,此时爱讲话的胡一虎解决父子矛盾的诀窍就是辩论;而“宪政”是在胡一虎进入青年期后实行的教育方式,孩子在外地上大学,父亲鞭长莫及,也只能放手任其自由发展。
“凤凰”的主持人中,窦文涛的中文功底很让胡一虎羡慕,他常常跟窦文涛开玩笑,“哇,你古文怎么那么棒,我都不敢跟你说话!”其实胡一虎的中文根底也特别深厚,“凤凰”的一位编导悄悄告诉我,“胡一虎不像是从花花绿绿的台湾来的,倒是感觉像从线装书里出来”。胡一虎不仅继承了中华传统文化,而且还富有创新精神,这要感谢父亲。胡父既是一个非常传统的中国人,又喜欢创新。比如每年春节,台湾很多传统的家庭都要贴春联,每年看到别人家贴“天增岁月人增寿”,胡父就不赞同,说“每年都不一样嘛,为什么老是贴‘天增岁月人增寿’呢?去年贴今年就不要贴。要贴就贴我自己写的春联,虽然不好但是我自己的东西。” 10年前,胡父为儿子写了一副对联贴在家门口,上联:华人之光;下联:视觉清明;横批:邻里街坊欢迎收看华视新闻。10年后,老爸又为儿子写了一副对联贴在家门口,上联:凤飞香江一鸣惊人;下联:凰出幽谷展翅高飞;横批:入主凤凰台好运旺旺来。
“在我心目中我觉得我父亲是伟人,而父亲把我当成他的精神支柱。”胡一虎告诉我,每一次作完《纵横中国》节目,胡父都要找儿子聊天,把自己对节目的想法告诉儿子,聊完天后胡父有感而发:“养儿生似我,要儿作什么?养儿不如我,要儿作什么?” 胡父年纪虽大,脾气却不改当年。胡父情绪暴躁时胡一虎就对他说:“你再发脾气,我就在电视上让全球华人都知道你,知道你的‘真面目’。”闻此,胡父竟像小孩子一样乖乖听话。80岁的胡父身体不好,在高血压、心脏病、糖尿病等病症的折磨下常常抱怨不想活了。胡一虎劝慰道,“爸爸,你没有资格讲这句话。”
趁着父亲身体恢复的时候,胡一虎开车带着父亲,去他当年上小学的地方,他指着学校对父亲说,“爸,上小学时我第一次参加演讲比赛,是你教我要争第一,我如今走上主播这条道路是从小你教导的。”接下来胡一虎又带父亲到他读国中的地方,他把深锁在记忆中的一幕告诉父亲:当年家里倾尽所有供他念这所全台湾最贵的学校,少不更事的他因为同学嘲笑他的便当最小而回家埋怨父母,父亲听后赏了他一个耳光,母亲第二天给他准备了一个大的便当,他告诉父亲,“爸,你的一记耳光让我学会了永远不要和别人去比较,以自己所有的为满足”。他又带父亲去他的高中,告诉父亲有一次他和女孩子在谈恋爱,却骗父亲说去学校读书,没想到在路上刚巧碰到骑摩托车的父亲,父亲二话没说,上前一把将他抓起,大吼,“你这个儿子,你回来给我小心!”胡一虎讲完这个故事对父亲说,“爸,当时我确实非常恨你,因为你让我在女孩子面前抬不起头,但是后来我还是很感激你,因为我知道我从此不能再对你撒谎。”
胡一虎大学是在台北上的,而他的老家当时在高雄,所以他表达了对父亲的歉意,“爸,大学我不能带你去了,大学是我的选择。你让我学考古,我说我没兴趣,就自己选了大众传播。四年后你说我选对了,这是适合我的。后来我来‘凤凰’你也是不同意,我知道你是看我好胜心太强,怕我失败受不了打击。爸你放心,我成功与否不在我而在你,如果你活得更开心,可以少发脾气,身体就会好很多,我就会干得很好。我现在每一天跟你讲的话都是我未来的回忆。所以老爸你一定要保重。”胡一虎说完这番话,父亲把他拉到怀里,一父一子,两个男人在高雄的街头抱头痛哭。
我一边听胡一虎的叙述,一边在擦不知什么时候滑下来的眼泪。
在一个充斥着标新立异的时代,一谈到传统似乎意味着过时和落伍,胡一虎却恪守自己血脉中的传统,无论是对父亲,还是对事业,他都一样。如今,经过岁月磨砺的他更想把对生命的终极关怀融入到他热爱的新闻事业中去,切入人的故事讲新闻是他目前最想做的事情。
“我问故我在”,他在,所以在跋涉求索生命意义的过程中不会停止对于这块土地以及生活在这块土地上的人们的关问,关问生灵、心灵,乃至整个社会和人类。“在”是现在时,也是过去时――立足现时,连结着过去,更指向未来,预示着其后的走向和归途。这便是生命使然。来源:千龙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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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张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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