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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麟庐:物我皆春笑忘秋
2007年07月19日 17:06人民日报海外版  【

在北京顺义南卷村,有一个高墙环绕、非常安静的大院子,齐白石先生的关门弟子、著名花鸟画家许麟庐先生就隐居于此。

2005年冬,一个偶然的机缘,我走进了这个院子。这是一座中西合璧式的建筑,低调收敛却又讲究舒适。院东是网球场,院西有一个种满各种竹子四季长绿的温室,旁边还搭了架子,春天会有喇叭花在上面吐蕊,秋天会挂满葫芦和南瓜。房舍坐北朝南,呈一字形排开,大门前伸出设计精致的方形尖顶屋檐护住石台,夏日当有清水漫过台边水槽中的鹅卵石;台上有舒适的座椅,可以看夕阳。

年届90的许麟庐先生脸色出奇得温润,几乎一直在微笑,同样精神矍铄的许夫人,反应敏捷,不时关照着许先生。在画室里,一幅他的新作格外引人注目———嫣红的石榴胀裂开来,喜鹊在下面捡着石榴籽吃,看着就让人觉得喜悦。体会着老人平和闲适的晚年生活,谁能想象他所经历的起伏跌宕?

翩翩浊世一公子

1916年10月,许麟庐出生在山东蓬莱一个铁匠家庭,4岁时父亲带全家逃难到天津。父亲是个非常聪明能干的人,十几年的光景,铁匠铺发展成面向整个华北提供面粉机的企业。商业学校毕业的许麟庐对经商却毫无兴趣。那时他常到天津大马路一家字画店看画,回去后自己偷偷描画。有次他惊讶地看到一张非常夸张的画,一个比真老鸹还大的老鸹站在西瓜上。别人告诉他,这是北平齐白石的写意画。

许麟庐来到了北京,在画店结识了拉三轮之余也来看画观摩的齐白石得意门生李苦禅。对白石大师艺术的崇敬使两人很快结为莫逆之交。1945年,经李苦禅介绍,29岁的许麟庐正式拜83岁的齐白石为师。

当时的许麟庐,除了热爱和灵气,在绘画一道上几近白丁,入门后伴侍齐老左右14年,耳濡目染,得益非常。白石老人那时养了一盆子活虾,看虾怎么游,怎么伸腿,须子是怎么长的;许麟庐则看老师先画哪笔,后画哪笔,画几个骨架。用心揣摩之后,他画的虾竟然让人误以为是齐先生的真作,这让许麟庐很有些飘飘然。关键时刻,老师断喝一声:学我者生,似我者死!要学我的心,不能学我的手。你的心有灵气,一点就通,一通百通。

此语一出,如醍醐灌顶,懵懂中的许麟庐终于明白要向老师学习的是对事物腠理的独到认识和灵活的表达方式,要善于开掘个人的生活经验,把深层的心理体验和艺术创作融为一体。许麟庐因此寻门而入、破门而出,后又深研徐青藤、朱耷、扬州八怪及吴昌硕诸家笔墨,尽揽前人精华,化为自己血肉,形成了独特的大写意画风。

白石老人晚年从写意转向抽象,有人说他老了画糊涂了。惟有许麟庐说:老师,你的画变法了。正因为他对老师的深刻理解,老人晚年曾作诗赠与爱徒:启予者,麟庐也。

“一辈子开心就行”

曾经看到许老画的一幅画———武大郎肩上架了个猫头鹰,题款是“什么人养什么鸟”。回味之余,忍俊不禁,对许先生的乐观幽默天性多了一层了解。

许麟庐的夫人王龄文女士回忆说,结婚那天在花车上我就和他打起来了,他把我们家给他的那个戒指卖了去买画。进到新房,只见四壁空空,问他:“你衣服呢?”他递给我一叠当票。当时他当学徒一个月15元,我强制着一个月赎一件衣服回来。其实婚前也是一样,他看上一幅画,总是磨着母亲要钱,不给就不出家门,连觉都睡不着。早年家里给他三台面粉机做家产,谁想他与李苦禅饭后纵歌,通宵作画,暴雨泡了晾晒的麦子都不知道,最后面粉机全给他画“光”了。

新中国成立后,许老开办和平画店,常常是高价向穷苦画家买,低价卖给爱画的人。外地画家周怀民、亚明、宋文治、陆俨少、关良等来京,更是吃住在他家。他的孩子,就成了所有朋友的勤务兵,随叫随到,跑腿办事。许先生自己更是乐于指点热爱绘画的孩子,让很多人感念于心。

“文革”期间,他被发配到湖北咸宁胡家湾,住大牛棚,先种菜放鸭,后养猪放牛,自谓“我的官(倌)越做越大”。每日弄鱼虾下酒,哼几句《沙家浜》。忽然一日,上面来了精神说可以画画。多年没动笔的许麟庐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立即铺纸于厨房一张大案板上,寥寥数笔,两条活蹦乱跳的鱼已跃然纸上,他看着画,人几乎痴掉。从此每日归来即画山水,贴在“干打垒”墙上自赏,居然也数目可观。

后来周总理调他为北京饭店作画。谁料,他的《荷花鳜鱼》被说成是宣扬孔老二的“和为贵”,4个柿子1颗白菜的《四世清白》被指为以“一身捆绑”暗喻自身处境,有讽刺时政之嫌,上了1974年的“黑画展览”。许麟庐激愤之下,思想反而更为解放,时有放怀啸傲之作。他说:“人若不受苦,画就没有深度,没有豪气,苦难是画家的师友。”大抵心存高远者,方可如此视世事如浮云吧。

黄永玉先生曾评价说,许麟庐一生知足,自得其乐,不显耀、不满溢,大方、厚道,懂分寸,严操守。他的经历、交往、见闻、修养、道德观、吃喝根、妻儿缘,像一本文化大书,十足丰富多彩。

写其大略 物我皆春

许麟庐先生行事低调,不事张扬,但他却是得了绘画真谛的大画家。

他的画作永远不会淹没在其他画作中,总能跳出来,让观者惊喜其于趣味。因为他删去了一切妨碍表现的细枝末节,让人一眼看到事物本身最本质最鲜明的特点,或者说是他赋予花鸟山水的感情色彩。他用得最多的印章便是钱瘦铁篆刻的“写其大略”。他说:“无论是工笔,还是泼墨大写意,画家不应使观赏者沉溺于真实的气氛而不能自拔,要传达出一种情感。所谓写意之‘意’,不正是人的‘意’吗?只是大写意作品不像写实那样清晰反映事物的形貌罢了。”

他的画作不似八大山人那样冷漠苍凉,而是放入自己的天真好奇的天性,充溢着生命活力与幸福感,透出新鲜的意趣。他总能抓住最富有表现力的细节和时刻,以练达的笔墨揭示事物真切的实质,赋予画作一个鲜明的感情印记。许麟庐一私淑弟子点评道,他的《香芋小鸟》:一片厚重深郁的大芋叶之上,两片小小的红芽生机勃发,而芋杆上那只小鸟,正在动与未动的一刹那被许老定格,令人于尺幅间看到无限情趣。《白莲》用墨用笔的变化脱俗,让人除了心领神会外,无法用语言形容。还有那大幅的墨梅、紫藤,用笔纵横捭阖,真是“兴到挥毫天地窄”,当其解衣磅礴之时,天地为之低昂,宇宙为之呼啸,令人屏息而读,不敢长出气矣!

许麟庐现为中央文史研究馆馆员、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北京花鸟画研究会会长。平素每天早6时左右起床洗漱,饭后和老伴手拉手院中漫步,赏花木,观鸟雀。偶有所思、所感、所悟,皆留迹于画中。

《人民日报海外版》
 

作者: 张稚丹   编辑: 陈雪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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