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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年仵德厚:农家淡泊,铁马冰河,日日入梦
2007年06月14日 10:41  【

1975年,毛泽东签署发布“凡在国民党县团级以上军警宪特一律释放,与家人团聚“的命令,十六岁当兵离乡,时隔半个世纪,已年届六十五岁.头发花白的仵德厚终于踏上了返乡之路。

记者:那次你才真正地获得了自由。

仵德厚:哦,这个时候才是真正地回到家里。

记者:那会儿你的心情怎么样呢?

仵德厚:那时候自己回到家里,我要饭都行,回来好,不管怎么样,哪怕要饭吃,我没有压力,我自由了。

父死妻亡 物是人非

晓楠:提着一个小包,最终回到家乡的仵德厚已经六十五岁了,他完全没想到,当年从这个小山村走出去的那个年轻小伙子,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人到末年,而且他也完全没想到,他生命当中两个最亲近的人,他的父亲,他的妻子,都已经离他而去,而他竟然一无所知。仵德厚完全不知道如何对自己来解释这样的命运,可是,他谈到战争的残酷,谈到牢狱的孤独,都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我以为那原来就应该是军人的个性,可是我发现他谈到家人的时候,才开始判若两人。

1975年,仵德厚的父亲去世,1976年,妻子因患子宫癌去世。两个亲人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先后辞世,仵德厚都不知道。当仵德厚背着一个破旧的小包回到家乡,看到两个来接站的儿子都穿着白鞋,一见到他就失声痛哭,他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记者:你见到父亲第一面,第一眼的时候,父亲是什么样子?

儿子:穿得就是很平常的衣裳,穿得很平常的衣裳,提个包。
 
仵德厚:到了三原县,他们接我去了,我看见两个娃穿着白鞋,我当时就流了眼泪。

儿子:我父亲看到我穿着白鞋,知道我妈不在了,当时啥话没说就回来了。

父亲三人步行回家,从三原火车站到径阳县雒仵村,三十多公里路,三个人默默地走,一路无语。

仵德厚:我自己觉得伤心得不得了,自己这一生弄得啥嘛,父亲死了,连女人死了都不知道,那心情还能痛快,回来确实,走到坟那儿我就大哭,走到我父亲坟那边,自己心里伤心得,那简直,哎,简直不能提,人生最惨的生死离别嘛。

由于身体原因,今年仵德厚老人已经不能下地干活了。但他坚持干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活,他说他闲不住,一闲下来,心里就会发慌,觉得空落落的。

记者:仵大爷啊,现在您还自己洗衣服?

仵德厚:我自己没事,觉得心里面做点事情好。自己觉得能干的事情,自己不干,是一个耻辱,并不是什么光荣。

每天“出操”  不忘行伍

晓楠:仵德厚回到家乡的时候,已经六十五岁了,从这时候起,他才开始了一个真正农民的生活,他开始学习如何放羊,开始学习如何种地,

可是因为年势已高,又是重头学起,当时,他经历了一段非常艰苦的日子,而过去的那些岁月,都已经离他远去,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再问起,突然之间,大半生的跌宕起伏,大起大落,到这里好像戛然而止,他的生活回复了一成不变,面朝黄土背朝天,变得出奇的平静,可是对仵德厚来讲,能够这样的,平淡地走向人生的终点,他说他也是非常的满意。

虽然仵德厚回到家乡成了一个普通的农民,每天种地,放羊,但是他一直像一个军人一样坚持早操,几十年风雨无阻。岁月流逝,仵德厚的早操,由跑步变成了疾走,又由疾走变成了现在的慢步,从1976年走到了2004年。

记者:大伯,您每天都要出来出早操啊。

仵德厚:出早操,就是每天活动活动,走一走,反正是习惯了,每天都是四点多,五点,最迟不能超过五点钟起床,这已经坚持几十年都是这样。

晓楠:仵德厚的一生当中经历了很多种角色,士兵,将军,囚犯,农民,几十年之后,我们还能在他身上找到一些很特殊的痕迹,比如说,在村子里,不过年不过节,他也永远穿着一身笔挺的中山装,而且如果你仔细看的话,你会发现他那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蓝色帽子,被他自己改造了一下,折来折去,而且呢,里面还塞上了一些硬硬的东西,变得很像是一个军帽的感觉,在这个不知名的小山村,这位种地的老汉,始终认为自己是个军人.

仵老汉从1976年释放到1986年没领到一分钱。仵老汉说,现在政府每月给他发三百元钱的生活补贴,这让他非常满足,他说他感谢共产党的恩情。仵德厚觉得他这一辈子最对不起的一个人,就是他的妻子。仵夫人是个地道的大家闺秀,她的爷爷是翰林院的院士,是清朝皇帝的老师。

他们是在战火纷飞的抗战中由孙连仲将军介绍认识并喜结连理的,婚后一周,仵德厚就上了抗战前线。结婚三十年,但是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不到两年。

仵德厚:结了婚以后,她在后方留守,我在前方作战,结婚以后,我劳改就业,二十七年。

记者:都没见着。

仵德厚:哦,抗战能见几次,就是就业以后,每年可以回来一回,就业,十七年,那不能回来,顶多回来十年(十次),这就是跟她一辈子这么长时间,我对不起她,她对我确实非常忠实。

记者:她带着两个孩子,这么苦的在这儿生活。

仵德厚:我没有管过,都是她自己管。

晓楠:仵德厚的夫人是一个传统的中国女性,至今有一件事让仵德厚念念不忘,那就是三年自然灾害期间,原本带着三个孩子住在娘家的仵夫人,执意要跋涉数百公里来到仵德厚的家乡,这是因为她怕一家人吃不上饭,有个三长两短,会饿死在外地,在她的信念里,这是对不起仵家的,她说死也要死在夫家,于是,这个曾经的大家闺秀,就真的只身带着三个未成年的孩子跋涉了数百公里,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村庄,在这里苦苦等待仵德厚的归来,仵德厚说,他从来不试图对自己解释自己的命运,因为他完全不知道是什么造就了他的一生,可是他深深地知道,是他牵连了他夫人的一生。

仵夫人回到仵德厚的家乡,早起晚归和村民一起播种收割,带着三个孩子艰难度日,没有一句抱怨,守着几平米的土屋,苦苦等待丈夫的归来

儿子:回来以后,就是住了有五平方米一个地方,有四五平方米,搭的(房子),一直住了五年,那里一下雨就漏得不行,上面没瓦,拿泥抹的,做饭就在空地上。

仵德厚:自己回想起自己一生,没有没受过的罪,没有没受过的苦,结果呢,一辈子没有跟妻子在一块儿过过年,这一生,我对得起国家,就是对不起我家庭,对不起妻子,孩子,对孩子没有一点积蓄,自己两袖清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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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 张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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