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地
2008年01月21日 11:24 】 【打印

死亡:艾滋病患者永恒的话题

自美国1981年诊断出首例艾滋病患者以来,人类已经与艾滋病战斗了25年,专家们也不清楚这场战斗将持续到何年何月。12月1日,世界艾滋病日,特别推出在云南这个中国艾滋病疫情最严重的地区,将人生与艾滋病人联系在一起的人。

云南“重生工厂”调查

有人说他们是毒枭,有人说她们是妓女,有人说他们是江洋大盗……在云南省思茅市,有一个特殊的工厂,里面住着182个特殊的人。每一个人的过去都可以写成一部惊心动魄的小说。吸毒以及因为吸毒而引发的各种犯罪和疾病都能在这里找到影子。他们自愿聚集在这里,共同面对生与死的最后战役,寻找万劫之后的重生之地。

这是中国目前唯一一个民间艾滋病感染者的集群生活生态群。182个人中,几近100%是吸毒人员,90%是艾滋病病毒携带者。年老的已经超过了60岁,年纪最轻的只有17岁。

当然还有人索性就把这间工厂称作是死亡工厂——虽然大家都不知道下一个离去的将会是谁,但是近在眼前的死亡,是182个人所面临的共同命运。

但是,工厂老板李继东说,虽然这是一群等待死亡的人,生命不可以重来,灵魂却可以重塑。

带着这样的信念,李继东成立了“重生工厂”,先后收留了430余名吸毒人员,实行准军事化管理。学员们的吃、住、生病等费用由“重生工厂”负责,对他们的唯一要求就是远离毒品。

荣誉和光环源源不断地向“重生工厂”和李继东涌来。同时,也有着各种各样的猜疑和质疑。有人质疑他的动机,说他精明地用工厂借机敛财;更有人质疑他的戒毒模式——对180多人实行准军事化管理是不是侵犯了他们的权利?

他们的世界民办艾滋病感染者居住区

11月18日,云南边陲城市思茅一如既往的宁静。思茅与老挝、越南和缅甸三国接壤,距离瓦邦210公里,是全国7大毒品通道之一。

从思茅城向西双版纳州方向走不到2公里的公路边,就是“重生工厂”的厂址。那是一块紧贴着公路边的面积为36亩的狭长土地,四周用栅栏围着。

工厂在公路下面,公路的护坡就是工厂的围墙。工厂旁边有鱼塘和农田,一幅恬静的田园风光。只有人们身上露出的文身,才让人想到这里的与众不同。

现在,这里是全国唯一一家民办艾滋病感染者居住的小社会。学员九成来自边境村子,里边有吸毒者86名,其中艾滋病感染者占了九成。

他们的感情

8对男女确定恋爱关系

小小扎着马尾辫,胳膊上有几十个烟头烫过的痕迹。旁边坐着她的未婚夫“望远镜”——他的真名叫王永青。恋爱两年的两人快结婚了。工厂里有大约8间单人房,其中一间就是他们的家。七八平方米的家里有三大件:一张床、一套布艺沙发和一个茶几。茶几上放着小小用的化妆品,都是“东哥”(李继东)买的。那个红色底黄色小花的沙发也是“东哥”专门给他们买的。

“重生工厂”目前有8对男女确定了恋爱关系,李继东专门修建了这样的单间房,让情侣们从集体宿舍搬出来住。

“死去的那个姐妹叫小英,就是上个月的事。”小小不会说普通话。“当时,她的头蒙着。我们5个女孩守着她。我想起了我的阿姐,阿姐和她一般年纪——我掀开蒙头的布,就那么抱着小英,然后亲她的脸。”小英生前是个艾滋病病毒感染者。小小在描述那段经历时,很平静。

“望远镜”是这里的厨师长,手底下有2个人负责洗菜、煮饭。“望远镜”也做了一件事。这件事,让李继东这个轻易不落泪的男人哭了。

7月,属于这个群体中一分子的小刚死了,他还不到30岁。“当时,他已经没有多少食欲了,只是爱吃糖。东哥会给他买,还会买些零食。”

小刚还没火化的时候,他们去看他。“望远镜”提前就带了几块糖,见了小刚,轻轻地把糖放在了他的头边上,口里还说着:“你平时爱吃糖,现在你走了,我放了几块在你的头边,你想吃就吃吧。”

这个情景深深地印在了李继东的脑海里。“他们就是邪恶的一面后面隐藏的真情,所以我觉得他们是人,他们越来越像人了。”

3年来,已经有将近20个人从他们中间离开。

小小和“望远镜”的房子斜对面住着一个新来的女孩。女孩是广西人,是艾滋病患者。她是被村里人赶出来的,连父母都不愿意再见她。女孩的男朋友把她送到了这儿,时不时会从广西跑来看她。“11月6日那天来的时候,我还陪她上街买了东西,可她现在已经起不了床。”小娟是这里负责女生事务的,皮肤黝黑健康,拉祜族。她带着记者走到那女孩的房间

女孩才23岁,现在只有30多公斤,看起来起码超过30岁。一男一女日夜守护着她。房间里很安静,女孩吃东西时几乎都没有声音,动作轻轻的。记者向她问好,她没有回答。

女孩已经失去了说话的力量。每说一句,她都要等很久,似乎在积聚足够的力气。“她可能不行了。”出了小屋,小娟小声地对记者说。小娟来这里快3年了,这样的情景她已经很熟悉了。

7月、8月、9月和10月,每个月都有一个人从工厂里离开。每次有人离开时,厂里的人都要守灵。李继东希望大家可以从容地面对死亡,更加珍惜生命。

他们的工作

建设家园自行干活

食堂里有三四个人在打扫卫生,3个大圆桌板靠着墙立着,没有凳子。“我们是站着吃饭的。”一个穿黑色T恤衫的女孩子笑着打招呼,她才来两天。

里间有两个人蹲着切肉,身后的台子上摆着这3天要吃的蔬菜。一路上,都能见到人在路边干活儿,有的在松土,有的在砍树,还有的在砌墙。不过他们没有其他的工作,只需要“建设家园”。

按照厂里规定,每天早上,大家都要相互监督起床,晚上10时30分休息,这就是李继东口中的军事化管理。工厂里的管理人员包括小娟,小娟负责女生工作,另外还有三四个人管男生。

“他们会安排工作,都是自愿的,也有一开始不干活的,但后来不能总看着大家干活儿吧。”工厂里每天要吃15斤肉,3天要吃200斤大米,隔一两天还要发烟,男的女的都要。

下午,小小的房间里。她掏出烟,烟盒已捏得不成样子,里面只剩一根烟。她熟练地点上烟。“出去?为什么要出去呢?不是不能出去,亲人、朋友来看,都可以跟东哥请假出去。但已经习惯了,懒得出去了。”

“重生工厂”成立四年来,走了很多人,也来了很多人。出去的人几乎全部复吸。有的人复吸了,又回到了这里。“只要一回去,以前的朋友立刻就会找上门来。有的朋友,就是让你吸毒。在这里,接触不到,也就不吸了。”

自由,是这里最大的诱惑。小小说,这里边很多人之前都有在强制戒毒所戒毒的经历,最后选择到这里来。

他们的娱乐

歌舞晚会从未间断

食堂和宿舍之间立着一座新建起来的二层小楼。一个小伙子坐在椅子上悠闲地晒着太阳。晚上,这里就是他们的舞台,他们会在这里唱歌、跳舞、看电视、打麻将。

夜幕降临,学员们亮起了灯光,搬出了架子鼓,摆好了长条椅。人们吃完饭,陆续地坐下来。女孩子们坐在第一排,有说有笑,这是每天晚上工厂里的娱乐时间。

《站台》、《蒙古人》……所有你能在KTV包房里听到的歌都可以听到,而且出人意料的动听。被点到名字的人毫不忸怩,拿着话筒,亮开嗓门,不时地跑到舞台前要台下鼓掌。即使唱错了也没有关系,台上的人笑,台下的人也笑,还挥着手臂,打着V字形手势。小光一会儿唱歌,一会儿打架子鼓,一会儿又去弹吉他,忙得不亦乐乎……

“不管是接到病危通知,还是迎接新成员,每天晚上的歌舞晚会却从未间断过。”死去的,来了的,走了的,好像周围的人对这一切的变化都显得那么的平静。

一切如此,就在记者采访前一天,又有6个女孩自愿到“重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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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 张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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