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艳玲:戏比命大
2010年01月05日 13:00新民周刊 】 【打印共有评论0

撰稿:王悦阳(记者)

“戏是我的梦,戏是我的魂,戏是我的命,戏是我的根”,开头这一大段的唱词作为主线贯穿全场始终,奠定了《响九霄》的情感基调,这又何尝不是裴艳玲自己的心声独白呢?

都说岁月不饶人,可是也有特例。在年过六旬的表演艺术家裴艳玲脸上就丝毫找不到岁月留下的痕迹,一身的伶俐好武功也丝毫没有“退化”,不论是住家还是酒店,只要有裴艳玲的地方就会有台上演哪吒时用的“乾坤圈”,一套耍下来,依旧轻松自如。“我是走到哪,带到哪,练到哪。台下不练,上场怎么演?”说到比命还大的戏,裴艳玲霎时严肃了起来。

对于上海,裴艳玲总温存着一份特殊的感情,15年前在逸夫舞台所缔造的空前盛况至今还是她口中津津乐道的“赏心乐事”。如今,又凭借京剧《响九霄》从第十九届上海白玉兰颁奖典礼上折得“白玉兰戏剧奖特别贡献奖”的桂冠,也让裴艳玲与这座城市结下了更深的缘分。当接过沉甸甸的奖杯时,裴艳玲竟然怎么也忍不住,眼眶中满是泪水:“我很激动,想哭,但又觉得不好意思。”一番腼腆而质朴的话让全场为之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

获奖后,裴艳玲对着《新民周刊》记者侃侃而谈:“19年以来,白玉兰戏剧奖总共只评出了4位特别贡献奖,真可谓宁缺勿滥,因此我特别感动,也特别看重这个荣誉。我在4个当中还算是‘娃娃兵’,此前的袁雪芬、李默然和日本的歌舞伎艺术家坂田藤十郎都是德高望重的艺术家了。”说到此,裴艳玲眼神中闪烁出坚毅的光芒,“人过了60岁,早就知天命了,但我还是不甘心,我不知道自己的天命摆在哪儿!”“用一句老百姓的话说,戏是我的命,没了戏也就没了我裴艳玲啊。”

“京昆不乱”女武生

1947年8月12日,一个女孩在河北肃宁县付家佐村降生了。因为父亲和祖父都是江湖中人,讲究信字当先,于是,就为孩子起名叫裴信,她正是日后扬名海内外的“国宝”裴艳玲。

付家佐虽是个农村,却充斥着浓郁的戏剧气氛,远亲近邻稍加装扮都能粉墨登台。裴艳玲跟着父母走南闯北,不分昼夜,滚在舞台上,泡在剧场里。不久,大段的唱腔、台词,她能倒背如流、头头是道;对武戏更是情有独钟,跑虎跳,砸踺子,串小翻,几乎样样无师自通。

1952年秋,一场不期而遇的突发事件促成了小裴艳玲的初次亮相。父母随剧团在盐山县红山村演出。那天的戏码是《金水桥》,临开演时演秦英的演员突然患急病,不能上场了,换戏已来不及。正在大人们焦头烂额之际,小裴艳玲钻进大人圈里,仰头叫道:“我能演秦英!”众人面面相觑,谁敢相信一个孩子的话:“你能演秦英?”小裴艳玲却坚定地说:“能!”

情况实在太紧急了,不妨先试试,救场如救火,勾脸、勒网子、对戏词、试戏装,后台一下子忙得不可开交……前台已开戏,后台的裴元还在为自己的女儿捏了一把冷汗。裴艳玲一个叫板、亮相,观众就是连声叫“好”。哪见过这么小的秦英啊?只见这个小演员,举手投足,有规有矩;念白行腔,有板有眼。一旁配戏的母亲也一下子放心了,裴艳玲的表演也随着戏中的剧情更加兴奋激扬,从容自如,戏越演越顺,整场戏掌声不断,观众沸腾了!从此,秦英这个角色非小裴艳玲莫属。

梨园有句行话叫:男怕《夜奔》,女怕《思凡》。裴艳玲是女儿身演男儿郎,却从不忌惮《夜奔》,真功夫“耍”得有板有眼。裴艳玲开始学演《夜奔》是她的第三位老师郭景春教的,“我的师傅郭景春是著名京剧武生李兰亭的得意门生。李兰亭也是河北人,少年习武,精于武术硬功,李兰亭短打优于长靠,特别勇猛漂帅。”立雪郭门后,裴艳玲在师父讲究“边式”的教学中从“一招一式”开始:台步、云手、身段。不到一年时间,认真刻苦的她便学会了《八大锤》、《夜奔》、《石秀探庄》三出戏。

1962年夏天,毛泽东在北戴河看裴艳玲演出并接见了她,毛泽东亲切地问她:“会什么戏?”裴艳玲豪气地答道:“《八大锤》和京昆的《夜奔》。”毛泽东高兴地说:“不简单哪,不过《夜奔》应该学北昆的路子!拜侯永奎为师。”

接着,毛泽东又向她介绍了两个风格的《夜奔》的不同之处,“侯永奎先生演《夜奔》,载歌载舞,唱、做、念、舞,处处精彩,要求也高。向侯先生学吧,学好以后,我再看你的《夜奔》。”

剧院领导立即落实裴艳玲进京向侯永奎学《夜奔》。侯永奎听说是毛泽东推荐来的,自然尽心教戏,裴艳玲聪明好学,原来又有京昆的基础,名师高徒,十几天就学会了。

1979年11月,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关肃霜与裴艳玲二人在第四届全国文代会上同台演出,裴艳玲演的正是《夜奔》,引起了不同凡响轰动……李兰亭的硬朗扎实,侯永奎的粗犷豪壮,加上自己独特的文武全才——三者近乎完美地结合在一起所产生的化学反应把裴艳玲一下子推向了“京昆不乱”的艺术巅峰……

《响九霄》是我的梦

先是在中国戏剧梅花奖上“梅开二度”,接着被人披上了“河北的文化符号”、“天才艺术家”的华彩霓裳,又荣登了河北省京剧院院长的宝座……外人眼里的裴艳玲,是那个头顶着无数光环的裴艳玲。可是,真实的她却活在无比沉重的压力之下,“同行都故意刺激我,说院长好当,谁不能当?你是演员,就应该排戏。自己也琢磨:61岁了还能排吗?但是,我想,也不是真的演不动了,就开始选本子。”

本子一选就是一年,其间裴艳玲阅览过的本子不下几十个,却始终找不到令其怦然心动的好剧本。这时,一幅多年前的老照片浮现在了裴艳玲的脑海之中——20年前,在法国巴黎“太阳剧社”工作的裴艳玲,偶然在大街上一面挂满照片的墙壁上发现了这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踩着跷的黄发黑眼的男子,底下说明,此人叫田际云。于是,裴艳玲就委托翻译查这个人的资料。

一看资料,裴艳玲无比震惊,“怎么跟我这么像呢?他也是京昆梆门门好,文武生旦戏都能行。我够全面的了,他比我还全面!因为他能踩跷,我不能。”从这时候起,裴艳玲开始关注起这个河北梆子戏的“祖师爷”。

裴艳玲和田际云这两个活在不同世纪的梨行名家,在冥冥中被巧合的缘分拉到了一起:田际云是61岁去世的,而排演《响九霄》的裴艳玲也正巧走入自己人生的第61个年头。“戏是我的梦,戏是我的魂,戏是我的命,戏是我的根”,开头这一大段的唱词作为主线贯穿全场始终,奠定了《响九霄》的情感基调,这又何尝不是裴艳玲自己的心声独白呢?

说起《响九霄》,让人眼前一亮的还是裴艳玲的“反串”,演了一辈子身怀武功绝技的男人的裴艳玲竟选择在自己设计全部唱腔的《响九霄》中“本色”出演一回真正的女人,裴艳玲自己对此也是感慨万千:“我5岁登台、9岁挑班演出,从小和父亲走码头,演过大把的武生戏、老生戏、猴戏,还演过老旦,但我就没贴过片子,我总想我这辈子总演男人不贴一回片子冤不冤啊!……我要演花旦,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我要真正做女人,学女人的声音,这对于我来说就是唱‘反串’,也算我一辈子把所有的行当都通了。能在花甲之年添补这个空白,也算完满了。”而裴艳玲在《响九霄》中反串花旦也是对此前一些诸如“裴艳玲传统戏虽然好,就是没新编戏”的说法的最好回应。此外,裴艳玲还积极为《响九霄》的念白上韵,也让整出戏更显入“味”。

“没有丝弦伴,没有锣鼓敲,没有贴云片,没有缠媚腰,隔着三尺土,我轻轻把你叫……”《响九霄》最后一场“哭坟”,足足10多分钟,没有伴奏,高亢的唱腔响彻九霄,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就在那一刻,响九霄、田际云、裴艳玲,这三个剧中人的经历仿佛错综纠结到了一起。大师演大师,英雄惜英雄,五十余载的梨园生涯如同一幅幅不休止的幻灯片在裴艳玲的脑海里反复流转,往昔的欢乐、辛酸、欣慰、失落也混杂在了一块儿,汹涌而至,五味翻杂,思绪万千……想着想着,两行清泪也止不住地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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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 张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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