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徨悔恨不同人生拐向同一歧途 吸毒案底仍在再入社会艰难

为供孩子上学离开康复所 吸毒前科案底难以找到工作

解说：然而戒毒康复人员重新回归社会之路又岂是如此简单。北京天康自愿戒毒康复所的食堂里，前来自愿戒毒的康复人员正在排队领取午餐，正在打饭的是来自东北某县城的自愿戒毒人员崔东雷，实际上这已经是崔东雷第二次来这里了，早在2015年崔东雷第一次吸毒被抓，从拘留所出来后他在家人的百般恳求下来到了天康戒毒康复所。

崔东雷（化名北京市天康戒毒康复所）：穿一身警服，因为刚拘留所出来，我一看这是什么情况，我就想跑了当时，说实话真不想进来，因为我不知道不了解里面的情况，自愿戒毒所我说管理上是什么样的管理，像监狱一样还是什么样，我就有点抵触在门口，我寻思不管怎么样让他们放心，让我来我就来吧。

解说：天康戒毒康复所是面向全社会的自愿戒毒所，在这里参加戒治项目自愿戒毒人员要跟所里签订戒毒协议，每三个月是一个协议期，在协议期内食宿费用全免，毁约则要支付相应的食宿费用，目的就是鼓励戒毒人员能够坚持下去，戒除毒瘾。

肖杰（北京市天康戒毒康复所指导科科长）：有各种方法骗来的，有威逼利诱来的，有连打带骂来的，有绑着来的，有很多种不同的方式来，有一些人虽然说他来之前的这个过程比较艰辛，但来了之后他就会慢慢感觉到这里的好处。

解说：在当时崔东雷正面临着巨大的经济危机，因吸毒他早年做生意赚到的钱所剩无几。

崔东雷：因为孩子上高二了，高中二年正是用钱的时候，给他找的学校私立学校，一年要一万多块钱，学费包括餐费，没有经济来源这个家，钱都化为缕缕轻烟了。

解说：最终他只在天康所待了五个月，便匆忙离开回家去谋生计了。

肖杰：我们会把他的这种当前所面临的风险会告诉他，但是如果说他就是去意已定的话，我们也是会让他走的。

解说：回到老家后，崔东雷想借点钱再做点生意，却发现已经没有人再愿意借钱给他。

崔东雷：就是说对你已经完全不信任了，比如说我要用三千块钱五千块钱，我说爸你给我拿三千或者五千，等我有了我再给你，你提了没有用，就完全不信任你，包括身边的朋友也是。

解说：当他想去找一份心仪的工作时却发现曾经吸毒的案底已经成了他的巨大障碍，剩下的只有一些他过去看也不会看的工作。

崔东雷：因为我们那个城市小，以前在家自己家条件也不错，那个你比如说办点什么事情啊，找一些有地位的人啊，我也能说上话，就是这样，办点什么事都好办，你要突然说给别人打一份工，干点出力活，当时就是放不下面子，我觉得让别人看，怎么这样了。

解说：为了防止复吸崔东雷在权衡利弊之后，又回到了天康戒毒康复所，继续进行自愿戒毒。

崔东雷：回来镀镀金，在这儿再体验一下，生活没有目标，没有工作，吸毒包括物质上精神上都没有了，在家里感觉没有目标挺失落的有时候，回来待着，反正没什么事。

解说：如今家庭的经济危机并没有解除，焦虑和不安还在困扰着崔东雷，当家庭、社会、工作等问题一起袭来，回归社会的戒毒康复人员又会再次面临毒品的诱惑。

肖杰：如果说我们没有给他们解决这样问题的话，或者说他们感觉到特别困难的话，对于他们而言谁能给他温暖呢？可能就是那些所谓的毒友们，他可能又会回到原来那个圈子里。

男：为了迎接美好的明天，我宣誓，我要坚定信念，恪守承诺，抵制诱惑，不再沉沦，让生命开始新的征程。加油。

解说：上午8点，天康戒毒康复所的李冠楠来到所里的蘑菇棚，今天他将在这里进行3个小时的劳动。

男：这个能摘吗？

女：这个能摘。

男：这个能摘对吧？

女：对。

男：这个也能摘。

女：对对对。

男：这个就属于菇中极品，看见没，刚要开伞嘛，就属于特别嫩的蘑菇，特别好。

解说：种蘑菇在天康戒毒康复所属于有偿劳动，是为了帮助戒毒康复人员学习社会生存技能，重塑对未来回归社会后的信心。除了蘑菇棚，这里还有种植蔬菜，养殖家禽等劳动，可供戒毒康复人员选择。

李冠楠（化名北京市天康戒毒康复所）：刚来那会儿特别反感出工，就是来地里干活嘛，就是觉得我怎么能干这活，我干不了啊，我为什么能干这活，现在就觉得这是一种锻炼的方式，通过劳动来增强自己的意志力。

解说：2016年7月劳动了一个月的李冠楠拿到了工资，这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真正凭自己双手赚到的钱。

李冠楠：拿到工资七百多块钱，还是六百多块钱我忘了，就是这么多年了，没好好的通过正规途径来凭自己双手挣到钱，就特别开心。然后当时我干了点啥来着，买了双鞋我记得好像是，虽然不是最贵的，但是肯定是最舒心的，穿着最踏实的。

解说：李冠楠曾因吸毒让家人操碎了心，在父亲以断绝父子关系为要挟下，才来到这里戒毒的。一转眼李冠楠已经在这里自愿戒毒两年多了，他是在这里待的最久的一个，他目睹了前来自愿戒毒的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少说也有两三百，不少人回去后复吸了。

李冠楠：我现在算是稍微走出来一点了，我也很想帮助这些和我有共同经历的成瘾者，因为我知道那种痛苦，那种自己特别迷茫的那种感觉，我特别想帮助他们，但是帮不了就是特别难受知道吧。就比如说他们闹腾着要走，要怎么的，然后我就特想说是去劝他们，但是劝了又不听，特着急，有时候特想打他们，知道吧，但又不允许打人。要不然真想打他们。

解说：不久前，他向焦队长表达了想要重新回归社会的想法。

焦学先（北京市天康戒毒康复所社会指导科民警）：我主动给他父亲打的电话，汇报了一下他的情况，包括一些规划，还有咱们相关的规定，都跟他说了一下，这样呢他父亲接受了。

解说：2016年7月在焦队长的建议下，父亲决定来北京看看这个曾经让他心如死灰的儿子。

焦学先：就是我带他出去的时候，他爸爸在外边等他，然后看到他的时候他爸爸就是挺高兴的，就掉眼泪了，他没感觉，傻傻地那儿先，反正站愣了一会儿，然后又过去抱了一下，后来两个人都掉眼泪了。

李冠楠：毕竟我以前太爱撒谎了，太善于伪装了，但能得到了老师的肯定以后我爸非常开心，然后就跟我说以前的事不提了，但是你得继续努力。

解说：曾经因吸毒而破裂的父子关系正在快速恢复着，一个月后，李冠楠将面临真正的社会试工。在天康戒毒康复所两公里外的一个工厂里，李冠楠正在卖力地搬着货物。

李冠楠：我来这儿上班有一个多月了，然后每天早上八点上班，七点五十点名，12点下班，我负责打包，然后负责检查各项标志是否完全符合。

解说：李冠楠的这个工作就是天康戒毒康复所给他介绍的。

焦学先：包括也跟咱们所里沟通一下，他的表现呀什么的，咱们生产科也定期的，他现在去两个多月了嘛，也定期地跟那边联系，关注他的表现。

解说：为了能让康复人员再就业，2013年天康戒毒康复所召开了一场大型的推介会，在这里会议上天康戒毒康复所与五家企业签下了长期的合作协议，其中就有李冠楠现在工作的这家企业。

孙龙江（李冠楠公试工公司老板）：这些人员来到以后是跟我们企业同吃同喝同住，都是在一起的，安排宿舍什么的，他们愿意住在我们企业里就住，不愿意他们也可以到社会上住。

解说：根据协议戒毒康复人员的身份是完全保密的，除了企业人事部以外其他的员工概不知情。

焦学先：一个是跟他们讲了不暴露他的身份，就和正常的一样，再一个呢，比如说那个对他的请假、放假，还有一些这个工作量，还有跟人接触，还是等于帮着咱们还是多加关注一些，特殊人物嘛。

解说：李冠楠在父亲的资金支持下，曾做过不少生意，习惯了吞云吐雾懒散自在的生活，如今成为一个干体力活的打工者，难度可想而知。

焦学先：反正抱着试试看的这个心理吧，让他去了，没想到他干的时候呢这个孩子真是挺用心的，一个是我觉得他肯定弄不了两天就，最热的时间去的嘛，弄两天就回来了，但是没有。

李冠楠：我看着身边的人95%的人都是这么生活的嘛，咱以前就是因为太虚了过的，今天的一切可能有的时候有点苦有点累，但那都是在为我的昨天买单。

解说：为了表示对李冠楠的鼓励，父亲还每个月赞助儿子两千块钱的生活费，以供他租房居住，但同时要求他每周都要回所里配合尿检。

李冠楠：我爸说这么十几二十年了，第一回我和他能想到一块去，就是对我的未来的一个计划吧，我也不想回老家，就准备找一个新的二三线小城市吧，新的生活开始。

解说：2016年7月赵立峰从山西赶到天康戒毒康复所参加宣传活动，同行的还有妻子孙红丽，这是赵立峰夫妇时隔三年第一次回到这里。

赵立峰（康复人员）：这就是我们餐厅，挺整齐卫生的，有24小时的热水，挺好的，卫生间。

解说：三年前赵立峰因吸毒导致每天都是疯狂的状态，整个家庭濒临崩溃。

孙红丽（赵立峰之妻）：那就是打你都是家常便饭了，怀疑，易暴易怒，偏执，看问题偏执，还有就是幻觉、妄想等等一些这个吸毒后的一些症状，都在他身上发生了，越来越厉害。

解说：孙红丽带着丈夫连续坐了十一个小时的火车赶到了天康戒毒康复所，还没走进大门，丈夫赵立峰就开始反悔了。

孙红丽：走到大门口了，两个行李箱一人一个，一脚就给我踹了，说我不去，你一个人在（这）吧，就是那些脏话，骂，然后说他已经戒断了。走了三十多米，又翻回来，翻回来进去说，进去就说你神经了，我说，嗯，进去就说，你是吸毒者，我说嗯，什么都行，我那会儿就想着只要他能进去，我吃再多的苦都值。

解说：在民警和孙红丽的联合劝说下，丈夫暂时被劝住了，但是即将到来的春节让孙红丽又开始发愁。

孙红丽：头一年我说你复吸就是过年嘛，因为人们有时间了，还有就是钱也闲下来了，春节的时候都会玩麻将，我说怕你复吸，我说你不要回去。

肖杰：春节本身就是一个比较容易复吸的这样一个假期，而且他状态也不太适合当时就回家，所以我们也建议他说要不要就先不回去了。

解说：为了安抚赵立峰的情绪，让夫妻二人不感到孤单，所里的民警很多都留下来陪夫妻二人过年。

孙红丽：我们的老师赵海青老师，给，知道赵立峰爱吃羊肉，给他买的羊肉，让肖大（队长）给我们带进所里面，肖大专门征求我们晚上吃什么，赵立峰就觉得我非得戒断毒品，老师们这么有爱心地为我们付出，人家一不沾亲二不带故的，拿的是国家的工资，但是对我们就像自己家的亲人一样。

赵立峰：而且他们家里面也很忙，有小孩才那么点大，把家里面的事全放下，来陪着我们夫妻过年。

解说：这一顿年夜饭彻底改变了赵立峰。

肖杰：回来之后我们照例要有一个分享会，后来我们就发现我们就观察老赵有一些变化，他以前呢老是坐在门口，这次讨论会他没有坐在门口，坐在靠里面的位置上，而且因为他没有回家，他没有回家，所以他实际上没有什么可说的，但是他在那个分享会上拿的笔拿的纸就总是在写在记。

解说：2013年3月份，天康戒毒康复所组织媒体宣传采访的活动，赵立峰主动报了名，提出可以不做面部处理的接受电视台采访。

肖杰：我当时真的没有想到，因为我感觉可能很多人会有一些顾虑，担心自己在亮相在大众面前，毕竟吸毒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赵立峰：我觉得其实就是一种敢于面对吧，以前的话吸毒的时候偷偷摸摸的，不敢见人不敢让人知道，我现在戒毒了，光明正大的，我让大家都监督我，通过媒体可以更好对我是一种促进。

解说：每天清晨赵立峰都会和家人到东湖边跑步，三年如一日，修复破碎的家庭关系，第一项便是取得家人的信任。

孙红丽：家庭康复计划里面有一项不是尿检嘛，这个是每周要必须做一次的，刚开始回来是一周要做两次。一开始我回来怕他接受不了啊，因为我们在我们康复所就一周要做两次尿检，我回来以后就根本不敢停歇，我就把这个所有该注意的东西我全就在我们家实施了。

赵立峰：特别是有的时候一个礼拜有两次，比如我一个人去外边，朋友们办事，上礼去了或者帮忙去了，有一天没回来，我就主动做一次，我说媳妇你看，她说我相信你，你相信我也得让你看一下。

解说：2014年春节赵立峰在酒席上向朋友坦白了自己吸毒的经历。

孙红丽：我就没想到，老赵站起来就给大家说，我去北京戒毒去了，他就是把他那个伪善的一面给摘下来了。

赵立峰：以前老是说谎，因为你吸毒嘛，你跟人每天在说谎，撒谎惯了以后别人就不相信你了，现在回归的时候，你得用几倍的努力才能换回别人对你的信任。

解说：不久前，赵立峰夫妇建了一个“聚钵缘家园”的网络聊天群，在群里他们为更多的家庭分享戒毒经验，当地的戒毒康复人员和家属也常常会来到他的家交流聚会。

孙红丽：我说你们不通过学习怎么去引导他们怎么去和他们沟通，怎么去和他们交流呀，我说我就希望大家在这儿共同学习，共同传递正能量。记得有一次帮扶一个家属，他尿检的时候他不同意，就好象有一种不被人尊敬的感觉，他老婆就给我打电话哭，然后我老公就，来，我和兄弟聊两句，我老公就给跟他说了，说兄弟呀，其实做尿检不是件坏事，就是说我们做尿检是要用爱心来做这件事，看你是怎么看待这个问题。他说我现在我觉得就是我做尿检不是说他们不相信我，我是要做尿检通过这个行为来告给家里人，我爱你们，我要用我的行动来告给你们，你们放心，这样一说那康复人员接受了。

解说：晚上7点，广场上正在进行微电影《不归路》的首映式。这是儿子以赵立峰为原型参与创作的。

赵麓卜：我爸爸他一直在关注我做这件事，我在做这件事之前也一直在跟我爸爸说，要不要去做，我这样做对您会有没有损害。

女：请我们所有的剧组人员到台下就坐，我们请上赵爸爸上台好不好。

赵立峰：包括这做节目，肯定有别人会觉得你想自己炒作自己，想出名的嫌疑，我说不要做吧，我说，我爱人跟我讲，说这个是一种公益事业，她说咱们国家这么多吸毒人，而且在痛苦家庭中徘徊的人这么多，当然你要这样跟他们讲看见你阳光的话，看见你生活幸福的话，他们也能看到一下希望啊。我说，嗯，也对，能尽一点微薄之力尽一点微薄之力吧。

赵立峰：我奉劝那些正在吸毒或者正在遭受毒品侵害的家庭，赶快走出来吧，要怀着一颗满怀希望，抱着一颗爱的心，让他们回归吧。

姜楠：戒毒，有人能坚持两个月，半年、三年、五载，甚至更久，但是这些曾经的吸毒者坦言只有保持一辈子操守不再吸毒，才能说自己是真的戒掉了。一日吸毒，终身戒毒，这句口号大家已经非常熟悉了。我相信曾经深陷毒瘾无法自拔的人，更能够体会到这句话的分量。当戒毒人员回归社会时，或许我们的理解和包容能让他们的戒毒信心更坚定一些。在片中我们用沙盘的方式模拟了他们的人生，沙盘摆错了可以重新推平再来，但是每个人真实的人生只有一次，珍爱生命，远离毒品。

解说：清晨，天康戒毒康复所、新河戒毒所、天堂河戒毒所三个所照例出早操，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女：人在做天在看，纸是包不住火的，不要总是抱着一些侥幸的心理。

男：时刻提醒自己不要重蹈覆辙，人生没有多少个十年可以来让你折腾。

女：我特别想减期回家，我就是想赶在年前回家陪我妈过个年。

男：外面的生活这么美好，为了吸两口毒太不值当了。

男：尤其对生活，对好的生活的这种渴望，因为像吸毒的那个圈子啊，现在想太低级了。

女：不跟这些人接触了吧，我是真的不想玩了，我觉得累了，真的玩累了。

女：跟前儿有挺多的例子，说吸毒人到最后就不吸了，我想我也努力成为那里头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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