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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旭辉:画钱的作品卖出高价 只能说明世界比较愚蠢


来源:凤凰卫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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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心提示:艺术总是伴随着与现实的冲撞,挣扎和自我的孤独与痛苦。八十年代的艺术家们,为了现今看起来很简单的创作自由,他们不断的执着的画笔去冲击旧有的桎梏,这期间遭受的磨难,痛苦与自我分裂是常人难以想象的,但也正因如此,才使得他们成为大师级人物。

毛旭辉:张晓刚、潘德海、我那个时候,状态都差不多,就是处境也差不多,在昆明这个地方,那就是每天下班,回来以后,晚上画画或者星期天画画,然后呢,堆一房子地画,但是也不知道这个画的出路在哪里,全国美展肯定是,不想去参加了。它是有标准的,那个标准和我们对艺术的标准是不一样的,假如说我大学的时候,我也留校了张晓刚也留校了,当时六届美展我和他的作品都入选了,就没有“新具象”这件事情了,绝对没有。

陈鲁豫:会有吗?会这么大的变化吗?如果当时美展,你们的作品都能够入选,难道会改变你们自己内心对于美术,对于艺术的那种观点吗?

毛旭辉:可能会改变。

陈鲁豫:那就是你所说在那个时候,你要找到你自己的话语权。

毛旭辉:对,所以“新具象”是找到了,因为我们的画自己画的,然后想拿到什么展览去, 放哪几张就放哪几张,这很过瘾,想给别人看什么就看什么。

陈鲁豫:这些我们现在人,就无法理解,你会觉得这很过瘾,我会觉得难道不应该是这样吗?但在那个年代,这的确就是一件过瘾的事情?

毛旭辉:其实就是做了那么简单的事情,就是回想你说的,轰轰烈烈八十年代,做的都是最简单的事情。

陈鲁豫:不,你不能跳出那个年代,以现在标准来看,那在那个年代它的确就是不简单的轰轰烈烈的事情。

毛旭辉:所以就是当时我们反叛的价值标准,在今天看来都是很简单的,不就是你要的创作自由,对不对,你要点个性,今天这些年轻人谁不懂这些,生下来就懂了,但是在八十年代,这个好像确实是要去争取的。

解说:1985年中国美术界真的有些活跃了。一月,《美术思潮》在武汉创刊;四月,中国艺术研究院美术研究所,中央美术学院北京画院,美协安徽分会和美术史论编辑部,在安徽泾县共同召开油画艺术论坛会,批评第六届全国美展,呼唤创作自由。这时,大毛决定用实际行动争取艺术批评的话语权。1985年6月他带着张晓刚叶帅等五个昆明艺术家的作品,坐上了去上海的火车,办成了1949年建国以来云南美术史上第一次个人自费展览“新具象”。

陈鲁豫:你看当年你们一帮年轻人拿着自己的画,那么沉的画,千里迢迢运到上海去办,那个“新具象”展览,现在想想当年你们能够明白,自己在干一个好像会有一天,载入美术史的一件事?

张晓刚:不可能,要知道了可能就干不了了。

陈鲁豫:那当时那个动力是什么呢?

张晓刚:动力就是要表达,当时我们有一句话叫,生命的本质就是要行动。

陈鲁豫:其实就是,生命的本质就是折腾,是这意思吧?

张晓刚:对,然后你不能说你要等是等不来的,什么都等不来,因为我们生活得很边缘,没有任何展览的机会,没有任何出版的机会,也没有人说来好好地看看你的作品,唯一能够给自己,有一种安慰的就是你看书,你看历史你看美术史里面那些大师,你觉得他们跟你生活在一起,对你是一种鼓励,一种安慰。虽然我们是一小群,但是我们是跟一个文化史的,什么很多人都生活在一起,有这么一种幻觉,就是因为觉得自己画了很多东西,别人也没人看,就想和人分享一下,听听大家的意见,办了这么一个展览,后来就起名叫“新具象”。所以也没想太多,是后来才觉得,这个展览还是很有意思,很重要当时也没钱,大家都是借钱,借钱就办了展览,因为对方不出一分钱的,运费、展览费等等等等,很多钱都得自己花,对我们来讲,就是很大的一个经济压力,但是还是还是想做这个事。

毛旭辉:上海南京的那一趟,我真的是累得要命,一切要自己去,做箱子,去单位上借一个三轮车,把画拉到车站那钱怎么办?工资也不够了,跟家里边借跟朋友借,然后把画寄到上海,寄到北京,到了那边还要谈,这个房租多少钱,画又放在什么地方,所有的一切。

解说:从未停止过创作的昆明艺术家们,终于等到了1989年,这一年2月5日,北京中国美术的最高殿堂中国美术馆举行了标志着中国当代艺术大时代到来的中国现代艺术展,史称八九大展,这次张晓刚、毛旭辉、叶永青的作品全部入选。

叶永青:我们在黄山开过一次会,这个黄山会议有点像一个江湖大会,全国各地的各路高手的一个聚集,然后有做理论的,做创作的,做什么,放各自地方的幻灯。然后后来栗宪庭在那些幻灯片里选出了后来的,参加现代艺术大展的一些作品。现在艺术大展,每个人跟我们发邀请,那个时候没有钱,也没有任何条件,在重庆把这些作品,画完了以后,要去参加这个展览的时候,我算了一下,我好像有100多块钱,我临出门的时候,有一个同事来敲我的门,他说你有80块钱的稿费像一个救命稻草一样的,给了我80块,那我就差不多有200块钱,我身上装了200块钱,没有钱托运,把画拆下来卷成一个卷,然后把所有的框子,捆起来打成一个捆,两捆,一卷画一卷框子,张晓刚也是这样,我也是这样,像游击队去上战场一样的。带着几包方便面,就去了北京。一去到北京,就说要交钱,这个展览有参展费,要交100块钱,每个人都开始面露难色,因为没100块钱交了,就没钱了。大毛是大哥,就看着大毛,大毛想了半天,交就交,不要让他们看不起我们西南人,我们就只有咬着牙把钱交了,然后就开始四面八方,住不起酒店,住不起旅馆招待所,然后就开始到处去,混在中央美院的那些学生宿舍,开始说把所有的朋友贡献出来,你们家的在北京的亲戚,他们家的朋友,全部加起来我们今天吃你们家亲戚,明天吃他们家的朋友,就这样能排看能维持多长时间,就是不要脸了,就什么都不管了,就是只要能在北京混下去,能够把这个展览撑下去就可以了。

现代艺术大展上,开始有人买我们的作品,但是当时都是一些外国人,说你的作品多少钱什么,然后我们最后的作品,是被一个企业家,一个当时民营的企业家,一个很疯狂的,后来这个人疯掉了,然后他买掉的。当时老栗开了一个名单,一个十个人的名单,就是说这十个人的作品,值得收藏。然后一个人给一万块钱,一万块钱在当年是什么概念,万元户,就当年中国最成功的人,叫万元户。我们不知道这个事情,是真的还是假的,因为现代艺术大展结束以后,很多人拿着自己的作品,送人都送不出去,潘德海、毛旭辉、张晓刚、我,我们四个人都在这十个人的名单里面,所以他们三个人都去了,我没去第二天早上,潘德海当时的女朋友,就说叶帅你出来一下,在中央美院的一个黑咕隆咚的一个盥洗间的过道里面,黢黑的一个地方,她说这是你的东西,一个报纸包着,我说这是什么,她说这是钱,当年钱没有一百块钱的,全是十块钱的我就拿着就愣了,就不知道该怎么办,然后就放哪然后就找了一个布包,塞进去。我还记得北京那个时候,是有点初冬有点暖阳,就有点太阳晒着,然后我和张晓刚我们去车站的时候,背后背着那些钱,背在一个布包里,走路腿有点软,然后就一路上就坐火车,回到重庆,重庆一路上都是大雪,那次是第一次,艺术家拿到一点点钱了,也觉得艺术好像跟钱,开始有一点关系了,这个世界还是有人,喜欢我们的作品,有人认同我们的作品。

解说:张晓刚,还有他的作品《生生息息之爱》,参展的前几个月,有人出价一千人民币一张想买,张晓刚坚持没有卖,在这个展览之后,有一个美国人以一千美金买走了其中的一张,张晓刚很骄傲地说,我就认为,值的是一千美金的吧。2011年4月,香港苏富比拍卖会上,这套《生生息息之爱》,以7906万港币成交。

解说:1989年的中国当代艺术大展,为整个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此起彼伏的现代艺术思潮在高潮中画上了句号,也是中国当代艺术市场,成长的一个起点。2006年中国当代艺术,出现井喷行情,他们的作品拍卖价格,以几何倍数增长,张晓刚、毛旭辉、叶永青的名字前加上了中国著名当代艺术家的头衔,但在他们看来,曾经的沧海巫山的云,仍是他们最宝贵的财富。

第一次卖画

叶永青:有一次是有一个日本女孩,带着个小眼镜,然后她就来四川美院,到我的家里面来,满墙满地都是画,她就看反复看一张一张地看,除了墙上的,还有很多画夹子里面,到处都是,看了好几遍,她说我太喜欢你的作品了,我能不能买?然后我说当然可以,她说我只能买两张你的作品,但是我只有200块钱的兑换券,那时候叫兑换券,是给外国人的钱,这个钱,一个兑换券可以再翻一倍,等于是400块钱的人民币,就买了两张我的纸上的作品。我就当时觉得特别高兴,然后后来她又去张晓刚那,又买了张晓刚两张作品,晓刚晚上就跟我说,他说陪我去一趟成都,我说怎么了,他那个时候在跟,他现在的女儿的妈妈在谈恋爱,唐蕾在谈恋爱。但是他一直都没有娶,唐蕾一直把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他去成都,见他的家人。唐蕾的家空出一间房子来,就等于给他们两个人住的一间房子。但张晓刚有障碍,他也不说,但实际上他是没有钱,后来他拿了这两百块钱以后,他就说现在我有钱了,我们可以去一趟成都,从重庆到成都要十二个小时的火车,然后我们就上车是那种慢车,每一站都要停的,上车以后我们俩特别阔气地买了酒,买了什么卤菜,买了花生米,一路上吃喝高兴地,然后就去找了唐蕾,实际上是那次结的婚。

名利的影响

陈鲁豫:巨大的金钱对艺术家会有诱惑吗?

张晓刚:因人而异我想。

陈鲁豫:对你呢?

张晓刚:会有,会有。

陈鲁豫:那你经历过一段时间,是因为突然一下子,巨大的那种名气跟财富,突然来到之后,内心多少都会,有一段时间,双脚是离地的?

张晓刚:浮在半空中的感觉,不真实。

陈鲁豫:那个时候难道你没有,跳在空中看此时此刻,张晓刚跟以前不一样,那时候你没有跳出来看吗?

张晓刚:那会整个生活都被塞满了,一点空间都没有。

陈鲁豫:被什么塞满了?

张晓刚:各种事情各种人,而且那会特别怕人,也分不清谁是谁,只要来买画的人,你也分不清谁是真的是收藏家,谁是一个可能是,一个投机的人,我们分不出来的。

陈鲁豫:我就记得你说过,你说有人真的哭在你面前?就说我要买你的画?

张晓刚:对,一看着他就感动,说着说着就流眼泪,你也会肯定会被感动,那肯定不忍心。最后想想,他其实我也不知道他是演出来的,还是他那一分钟,可能也是真诚的。

陈鲁豫:也是真诚的。

张晓刚:但后来我发现,其实他也是,为了能够便宜地买一张画,然后很快他就送拍,他也可以赚钱。但我宁愿相信那一分钟的眼泪是真的,他肯定也真的还是喜欢,但他作为一个人,他也需要去做生意,我是把这个事情这样分开来看。

陈鲁豫:你会在意你的画,今天拍出多少钱,明天拍出多少一个价位?

毛旭辉:会对我有影响的,客观讲,因为我也是个活人,拍高了是吗?是真的吗?

陈鲁豫:虽然那个钱跟你没什么关系?

毛旭辉:对,没多大关系,那么值钱。

陈鲁豫:很多时候市场想要什么,和我想做什么之间,完全不是一回事,包括我们做电视,都是会有这样的,都有这样的焦虑。

毛旭辉:应该是差距很大的。

陈鲁豫:你们是不是能够很明显的看出来,某一个人的作品是真诚的还是不真诚的?

毛旭辉:大致看得出来,大致看到这个人又在画钱了。

陈鲁豫:这么明显的?

毛旭辉:有。

陈鲁豫:但如果当你们看,很明显能看到这幅作品,是画钱的,但是能够拍出很好的价格,这对你内心一点动摇都没有?

毛旭辉:动什么摇,只能说明这个世界比较愚蠢了。

鲁豫说:因为八十年代的时候,我还是个小孩,因为八十年代,人们的生活,都是差不多是一样的。所以一个小孩,已经开始懂事之后,你会本能地羡慕,跟你生活得不一样那些人,就那些艺术家,他们从外形到生活的方式,言谈举止都是特立独行的,当然现在我才明白,那个时尚前卫不一样的背后,是有很多的跟现实的冲撞、冲突,很多的挣扎、较劲甚至痛苦、孤独、疯狂,这是我当年可能读不出来的那些东西,但即便现在想来,我仍然会觉得那个年代特酷,比我们现在生活要有意思我觉得。

《鲁豫有约》在凤凰卫视中文台播出【节目专区】

主持人:陈鲁豫【主持人专区】

首播时间:周二至周五 10:35-11:30

重播时间:周二至周五 14:00-14:55

         周三至周六 01:55-0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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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张惟乔 PV0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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