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面前他们别无选择 一封未寄出的信寄托着对远方的问候

女：前昨日航空毕业班的几个学生谈，我几乎要哭起来，这些青年叫我一百分的感激同情，天天早上那些热血的人在我们上空练习速度、驱逐和格斗，底下芸芸众生吃喝的仍然有些讲究。

解说：1938年2月这几个离乡背井的飞行员完成训练，邀请梁思成与林徽因作为荣誉家长出席毕业典礼。他们之间的因缘更进一层。就在新一代飞行员开始成长的时候，苏联航空志愿队飞跃海峡突袭台北松山机场，炸掉了三年份的航空燃油以及十几架飞机。这是日本占领下的台湾首次遭到空袭。第一任的志愿队总顾问是日后担任苏联空军总司令的日加列夫。在霍克三损失殆尽之后，苏联援助的伊十五与伊十六战斗机给战时的中国空军暂时补充了元气。

  黄孝慈（空军史专家）：最先来的它叫伊十五II，固定起落架不能收的，双翼的，只有两支枪。这就是伊十六，我们叫小苍蝇，这飞机都是黑的，人家日本飞机都是白的，白的就是日本的，黑的就是中国的，就是这样。伊十五是专门缠斗的，跟日本飞机作缠斗的，伊十六是打日本轰炸机，打了就跑的，是这样。

受苏联援助 中苏空军与日军展开激烈空战

解说：日本完全了解苏联对帝国扩张的威胁，1933年后任参谋本部作战课长的石原莞尔就提出这样的战略观点。

石原莞尔（日本参谋本部作战课长九一八事变策动者之一）：皇国与盎格鲁萨克逊民族之间的决战，是为了统一世界文明，必然在不久将来成为人类最后的大战。

解说：石原莞尔认为日本帝国应当负起击败英国、美国、苏联等西方大国的时代任务，进而开创统一全人类的新文明。

石原莞尔：为此我国防方针应迅速而巧妙地将中国本部纳入我之支配下。

解说：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就必须尽快迫使中国归顺日本，然后利用中国广大的人力与资源来对付西方的帝国主义者，这也成为日本对华作战的基本思路。日本信心满满，认为在开战三个月之内中国就会屈服，但是苏联却期待中国把日本牵制住，这样就不至于一方面要对付东线的日本，一方面又要对方西线的德国。于是苏联愿意提供新型飞机给中国，这个时候开战已经半年，国民政府在南京失守之后迁到武汉，日本放慢陆地攻势，打算以空袭行动来制服对手。中苏空军则严阵以待，准备加以迎头痛击。

1938年的429空战就在这样的背景下发生了。这一天是日本昭和天皇的生日，日军出动五十四架飞机空袭武汉，以作为生日献礼，两军对垒一共近百架飞机在空中缠斗，这在世界航空史上没有先例。

刘兆安（陈怀民外甥）：那天空战呢是我舅舅这个一生中最后的一个终结点，此前他已经多次参加空战，也有打下日本飞机的光辉记录，他接机回来到武汉，又参加过一次空战，受伤住院，伤还没好，就接到429这次天长节，要遇到空袭的警报，然后他的战友病了，他顶他上了天。

旁白：他们在人类最大的战争中成长，别无选择。

都凯牧：真是开玩笑说，叫你什么时候死啊，你也，不去也不行。

李继贤：回不来呢，就不要回来了，回得来，就回来了。

旁白：他们战斗在云霄，胜败一瞬间。

夏庆华：他一穿上那黄色的衣服，我心里真的担心。

旁白：每一次起飞都可能永别。

金英：每天吃啊住啊，都是在一起的，但是十二月一日一看一百四十七个人只剩三个人了。

旁白：每一次落地都必须感谢上苍。

高友良：我知道我父亲是很光荣的一个人，但是那个时候牺牲的人物也很多，我爸爸不过是第一个为空军牺牲的而已。

写给敌军妻子的一封信

男：您听说您舅舅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刘兆安：他是很刚烈的，因为他应该是在我母亲他们这一辈的兄弟姐妹里面，接受我外祖父这一条血脉最多的，DNA含量最高的。那个据我母亲说，他在笕桥航校和念中学读书时期，一直到后来牺牲，他是应该属于那种爱帮助人，责任心很强，但是性情比较烈的，不信邪的那种，他们血液里流的是爱国的，是军人的，血液里不是血，是火药。

陈怀民（空军第四大队）：打仗就有牺牲，说不定哪一天我的飞机被日军击落，如果真的出现了那种事情，你们不要悲伤也不要难过。

解说：在那场生死时速的空战中，紧咬着陈怀民的是高桥宪一，他的怀里揣着刚刚收到的妻子的来信。

女：家人无限挂念你，希望你好好保重身体，光是死并不是荣誉的事，我是祈求着你十分小心地去履行你的职责。

解说：这一场空战短短半小时，日方被击落二十一架飞机，中方损伤十二架。

刘兆安：因为他技术很好，他还跳伞了，但是呢降落伞缠身他又腿部受伤，就沉在江底那就牺牲了，日本人尸体也找到，在身上找到那个他还没结婚的太太女朋友的那个信和照片，美惠子。就有后面的故事了。

解说：陈怀民的妹妹陈难前一天刚刚看着哥哥离开家门，事后读到哥哥对手的妻子的这封信，不禁提笔写了回信给美惠子。

陈难：高桥夫人美惠子女士，当你接到这封突如其来的信，看到陌生异国人的名字时，你将感到不安与惊异吧，请你不要误解我失掉胞兄的心境，因为我设身处地想到你失去高桥先生的心境，你得谅解高桥，他并不是不愿意把自己的身体保重得更健康一点，他并不是愿意无故牺牲，而是贵国被少数人所操纵的一种政治权力强制他，要他死就死了。我想到你的孤苦，和你此后残缺凄凉的生涯，我恨不得立刻到贵国去亲自见到你，和你共度友爱的生活。

解说：两个年轻男子在空中相撞，却在地上催生出这样一封信，文字早熟而透彻，由一个二十岁女子写给另一个二十岁的陌生女子，陈难的精神力量因此爬升到跟她哥哥一样的高度，或许只有在那样的高度生死的界线才不那么清楚得可怕。

刘兆安：每个民族应该有他本民族的这种精神，这个很重要，这个关键词是叫做noble，noble  spirit，贵族精神。他二十三岁就英年早逝，献给我们的民族祖国，人死嘛，是要留名的，豹死留皮的，所以我舅舅是我们大家心中最有价值的，生命价值最高的。

姜楠：前文所提到的那封陈难写给美惠子的信，后来被连续刊载在当时的《武汉口报》上，并译成几国文字来广播，一时间这封信竟成为反法西斯的舆论，表达着中华民族的坚毅精神，宽阔胸怀和争取和平的美好愿望。而事实上，这却也是一封未能寄出的信，因为在美惠子给高桥宪一的信上落款只有一个小地方黑泽尻，并没有具体的通信地址，因此寻找美惠子也成了陈难几十年的心愿。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日邦交逐渐密切起来，美惠子也有了下落，原来自高桥战死后，她就改嫁了他人，并且生下儿子，当七十一岁的美惠子听说了陈难所做的一切后，激动得泣不成声。这段中日空军史上的传奇至此成为经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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