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吴哥修文物—中国援柬吴哥保护二十年

张念：援柬工作二十几年

张念：一来就在这里住着，从2011年到现在。

解说：这个历经二十多年的故事是由这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带我们进入的，他叫张念，大学毕业后，学古建修复的他进入了中国文物研究所，三年前，新婚刚一个月，他就来到了这里。

张念：对，这是英语单词，因为来这儿的时候觉得英语在这边是非常重要的，所以觉得自己的英语知识可能还得继续地去学习，然后就为了强制自己记忆英语单词就写了这些贴在墙上。

解说：今年已经是张念在吴哥的第四个年头，在这个布置简单的房间里他四年来的生活看上去也简单得显而易见，只是贴在墙上的这张吉他琴谱好像试图告诉我们更多的故事。

张念：我们当时刚来的时候就听一些前辈讲以前怎么样怎么样怎么样，然后我就一想是哪一年，1998年，哦，1998年还正上小学呢，现在一转眼我居然继承了前辈的衣钵，然后继续来完成这项伟大的事业，我觉得这个是让我感触比较深的。

解说：拍摄这张照片的时候张念还在上小学五年级，转眼这已经是一个跨越了两代人的事业，1998年初，中国国家文物局派出了第一支工作组赴柬埔寨考察吴哥古迹，他们也成为了中国历史上第一支为文化援助而走出国门的队伍。

顾军：1998年一晃17年过去了。

刘江（中国文化遗产研究员高级工程师）：我当时记得也不管是打固定电话还是打手机，一分钟是两美元吧，应该是，特别贵。

顾军（中国文化遗产研究员高级工程师）：暹粒也就是吴哥所在地，暹粒这个地方看不到一个中国人。那个地方就是一条街，周围就旁边没有高过两层的房子，很清静，就像中国南方的一个小城镇一样。

过去的吴哥是一片废墟

解说：距离1993年中国承诺参与吴哥拯救行动已时隔23年，就在几天前我们摄制组刚刚抵达柬埔寨时便得到了柬埔寨宗教部部长和几大僧王的礼遇，原因之一是他们感激中国政府，对象征柬埔寨国家图腾的吴哥古迹20年来的保护修复。

孟肯：中国援助柬埔寨工作队在周萨神庙和茶胶寺的保护工作。

解说：那么柬埔寨宗教部部长特别感谢的这支中国援柬工作队，从20年前的饱受置疑到如今成为援柬三期工程的轮值主席国，这20年来他们在吴哥到底经历了什么，我们《皇牌大放送》摄制组专门来到位于柬埔寨暹粒的中国援柬工作队驻地，游行随他们一起去见证吴哥复活记。占地面积仅1650平方米的周萨神庙在400多平方公里的吴哥遗迹群里显得极不起眼，他建造于何时，由何人修建，又因何荒弃，关于它所有的追问至今都因查不到任何的历史记数尚不得而知，只是在当地人的口口相传中才知道这座神庙叫周萨，周萨在他们的语言中是一个叫SAY的王，而这个王具体是谁依然无证可考，但就是在1998年这座吴哥古迹中损毁最严重的小型寺庙被中国援柬工作队选种用了整整7年时间，让它从一片瓦砾中重新站立起来。

王鲁湘：当时候坍塌最严重的这几个建筑中间是哪一个？

张念：就像这个北外塔门，北外塔门当时我们来的时候它就只剩这个基座。

王鲁湘：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个发黑的。

张念：对，就剩这个须弥坐台。

王鲁湘：上头，上层建筑都塌了？

张年：整个上面的全都塌落了。

顾军：哎呀，非常的残败一个地方，杂草灌木就在这个建筑周围包括这里头，长满了，我们刚到那的时候就雇了一批工人先去清理这些土，它们吴哥管理局的人也提醒我们如果你们再往远处清最好先把周围做个扫雷的工作。

解说：上世纪九十年代柬埔寨内战结束前在暹粒的吴哥正是各派游击队抢占的地方，据说短期占领的军队都在吴哥周边布置地雷，之后这个军队移防或被歼灭埋藏在地下的地雷所在的位置也就没有人知道了，所以内战结束后地下遍布的地雷就变成了吴哥城棘手的问题，但中国援柬队并没有因此延缓工程的进度。

顾军：后来我们也没做，因为什么呢，因为他们有这个老百姓放牛，这牛都在周围，要是有雷的话早踩响了，但是呢，尽管这样，我们在往小树林里摸的时候也格外地小心，甚至都看着差不多了，得，别进去了。

解说：这片野蛮丛林经历过创建，经历过入侵，经历过病疫，经历过荒弃，及番覆灭轮回20世纪初它又被法国的探险者重新发现，在当时的记述中，周萨神庙的基座和部分墙体被塌落的石块和杂土所覆盖，许多建筑像一座座坟头，1950年代法国工作队对周萨的西门楼进行了部分修复，但之后因越南战争的关系这里人去楼空，法国远东学院遂迁至巴黎，对吴哥的保护修复又被迫中断，直到1992年，吴哥窟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中国也随之加入拯救吴哥国际行动。

许言（中国文化遗产研究院副院长）：应该是从1996年我们院的这个前身是中国文物研究所来的介入的当时呢从这个选点上来说呢，当时周萨神庙呢坏的非常厉害是一片瓦砾，就是已经完全都坍塌了，而且是在这里灌木当中，还是抢修的紧迫性吧，导致选的这个地方。

解说：如果说现在的游人们看到的是周萨神庙，那么20年前中国援柬队看到的只是一片瓦砾废墟，面对刚刚结束战乱物资及其匮乏的柬埔寨甚至连最基本的生活用品和修复工具在当地都很难买到，这也是第一次走出国门进行文化援助的中国援柬队必须面对的。

顾军：当时的各方面条件非常差，什么物资都没有，用的这些材料包括汽车吊，还有钻机，切割机，所有权都是从国内运过来的。

张念：就是我们现在还在用的已经服役20年的吊车，当时就是在国内买的，国内买的，但是呢，以当时的那种交通条件是走海上是最合适的，所以我们就买那个吊车就直接到了柬埔寨的港口，西哈努克港，但是西哈努克港它是在金边还靠南，它到暹粒大概有500多公里的距离，这个时候怎么把这个车再运到暹粒是一个很大一个问题。

解说：继续海运，显然走不通，可如果找集装箱陆路转运可能会耽误更多的时间，工期紧迫，为了让吊车尽早投入使用，援柬队决定自己开车直接从西港运到暹粒，但把一个重达十几吨的吊车运往当时甚至其没有通公路的小山村暹粒沿途糟糕的路况远远超过了他们的想像。

张念：当时的路况跟现在是完全不一样的，现在修的那么好的六号公路就可以直接通到泰国都没有问题，当时是全都是土路，然后就开着那个车，买的都是新车，然后一路风尘。

顾军：下了车骨头架都散了，这个过河没有桥，是两根木头担着，我们驾校练双边这个能用上。

张念：当时那就一个偏远的小山村，就像现在暹粒才发展得算是比较成熟吧，因为当时我们可以想像下真的是走那一路真的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工程巨大修复工难找

解说：或许这片曾经繁华的宫殿庙宇注定要见证轮回般的兴衰，在1990年内战结束这里重现和平曙光后各国援柬队陆续入驻全世界都在等待这座被印在国旗上的寺庙重新复活。

王鲁湘：你们到了这个地方还要自己去采购，各种各样的器材、设备，包括像修复的石头都要你们经历很多很多努力，然后去寻找这种矿源是吧。

金昭宇：是的，因为整个修复是我们自己来自主来承担，柬方人员他只是使用他们的工人，我们要做的是要培养柬方的工人参与到这个修复当中来，通过这个修复呢我们可以培养柬方的技术人员，将来柬方人员也有能力自己来修复这个。

王鲁湘：也就是当你们移交了以后其实以后几十年上百年，甚至几百年的工作其实要由柬方的人员，他们自己来独立承担的了。

金昭宇：是的。

解说：工具需要在国内购买工人需要在当地招聘，炎热的天气语言沟通上的障碍再加上还得面对这样一个完全陌生的修复工程，在没有任何原图参照的情况下将4000多块沉重的积木重新搭建成一个骨牌堆的城堡，修复难度不言而喻，但工作队很快制订出了相应的方案。

刘江：因为它几千块石头你不可能一块一块去找，说是搭建木，但是它这个积木太大了，咱们也搬不动，你要知道这个建筑分基座、墙身，然后屋面、山花，可能就是大的部分从咱们的那个里面上来分可能分的这么四个部位。

顾军：我们可以把凡是檐口的石头把它挑出来放在一个地方，把个这基座的石头挑出来放在一个地方，它们都是有规律的，久而久之呢我们认它很方便了。

解说：这样大量的寻配工作单凭中国派驻的工作人员来完成显然不足以应付，在当地招收工人迫在眉睫，但柬内战刚刚结束，到哪里去找有相关经验的工人呢。

顾军：因为柬埔寨战乱之后呢它们历史上有些有经验的一些老工人全都找不到了，要请更多的工人就到现场发一告示，周围村里的老百姓全来了，来了以后怎么挑，那么当时我们就想有会做木匠活的吗？做石头活的肯定是很少，几乎没有，我说有会做木匠活的吗？然后留下一批。

解说：对于这些工人来说，能在战乱刚刚结束的柬埔寨找到一份工作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虽然这份工作的技术含量并不会太高，他们的工作对象也只是石头，但历经千年这些石头都有了自己宿命般的归属，并不会任人摆布。

张念：因为吴哥地区的建筑它非常地特殊，所有我们现在看到的石头它虽然是不规则的，但是它每一个石头它都有它固定的地方，等于说意思就是说它这块石头就是唯一的，如果它的放在这里那就只能放在这里，比如说我们这块石头假如说找了一层吧，可能中间有一个石头然后有两个石头中间可能有很小的缝。

王鲁湘：比如说两毫米一毫米。

张念：一毫米两毫米的缝，我们就认为它当时。

王鲁湘：应该就是在这个地方。

张念：对，可能是在这个位置，然后我们就继续往上砌，到第二层之后那个缝就变成两毫米或者三毫米，然后再往上，越往上越往上那个缝逐渐扩大，有时候可能会达到一厘米到两厘米。

王鲁湘：那就说明最下面配的那块不对。

张念：对，可能是配错了，这个时候我们就得把上面重新给拆了，拆了之后重新再寻找下边这块石头。

解说：因为周萨神庙建筑本身塌落的构件保存尚好，所以对它的修复中国队主要借鉴了法国专家创造的原物重建法，也就是主要依靠对散落石构件的辨认，重新将之复员组合成形，并最终将其规复到原来的位置，这样一来，法国专家的指导意见对于中国援柬队来说显得尤为重要。

刘曙光：所以遇到国际专家提一些意见的时候呢我们就会怎么说，就会很就是我们不太能够掂量的出来他这个意见到底这个分量是有多重，就是究竟你应该在哪个地方就是他说一句你听一句，在哪个地方他说一句你可以听半句，我们判断不出来，所以就做得非常地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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