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羊队：一支民间救援的“小黄人”

2016年03月09日 13:20
来源：凤凰卫视

核心提示：自从2009年成立以来，公羊队就频频出现在大大小小的救援的现场，小到寻找走失的老人、迷路的驴友，大到像台风、地震这样大型的救灾。在杭州本地，这支队伍早已经是赫赫有名了，老百姓乐观还给队员们送

核心提示：自从2009年成立以来，公羊队就频频出现在大大小小的救援的现场，小到寻找走失的老人、迷路的驴友，大到像台风、地震这样大型的救灾。在杭州本地，这支队伍早已经是赫赫有名了，老百姓乐观还给队员们送了这样一个外号，叫他们“小黄人”。

凤凰卫视3月8日《冷暖人生》，以下为文字实录：

解说：2016年2月18日上午11点，杭州市民徐立军突然接到了西湖巡警大队的求助电话。对方告知，一位男子被关作了山间，望给予增援。徐立军立刻装备和几个伙伴赶赴现场。

“大师”逞能攀山被困 “小黄人”成功施救

徐立军：他是开了一个国学院教书法，现在已经有人称他为大师了，所以说他一高兴就出来了。出来的以后，就看到这个山了以后，有可能他想挑战一下自己，他有一种那种气概，英雄气概可以体现出来。然后就去爬了。

解说：然而，这位“大师”脱掉鞋，爬到半山腰时，突然发现自己的处境十分危险，顿时失去了勇气，进退两难。于是，仓皇报警。到达现场后，徐立军不得不为大师的攀爬能力感到惊叹。他被困处离地面50米，然而由于所处废弃采石场，山体松动，悬崖又几乎与地面90度垂直，攀爬难度不小。徐立军决定带伙伴徒手攀爬到峰顶后，再速降至被困者处实施解救。下午2点55分，徐立军背着绳索下降至“大师”身旁。

徐立军：看到他的时候，头上面他被碎石就说是砸伤了，在上面哆哆嗦嗦的，就是抖了三四个小时了已经，跟他交流，你现在好吗？你现在怎么样？的跟他说没事儿了，没事了没事了，这个因为我还是比较轻松的。这个跟他笑嘻嘻地说，他看我不紧张，他就不紧张了，对吧？然后说没关系了，过会下去的时候你放心，我跟你在一条绳子上的。

解说：在徐立军的安抚下，“大师”逐渐恢复了平静，徐立军给对方套上了保险绳，两个人在同一条绳子上缓缓下降。五分钟后，在被困山崖五个多小时后，“大师”终于成功获救。

冯家妹褪尽超女铅华变身公羊会四川分会会长

卢琛：“大师”的故事经由媒体报道之后呢，在微博上引发了热议，众多的评论当中呢，对“大师”是一片的批评、调侃之声。当然，也有很多人对救人者表示感谢。有的人就特别指出说，在照片里的这些救援者穿戴的并非是消防或者警察的制服，的确如此。徐立军，42岁，他就是杭州某户外俱乐部的教练，而且他还有另外一个头衔，就是公羊队的队长。而这个公羊队就是杭州的一支民间救援队。自从2009年成立以来，公羊队就频频出现在大大小小的救援的现场，小到寻找走失的老人、迷路的驴友，大到像台风、地震这样大型的救灾。在杭州本地，这支队伍早已经是赫赫有名了，老百姓乐观还给队员们送了这样一个外号，叫他们“小黄人”。这支多达五百余人的救援队其实全部都是由志愿者构成的，他们身份各异，有的是白领，有的是医生，有的是学生，有的是快递员，甚至还有歌手。实际上徐立军说，他们原本也和“大师”一样，平时就喜欢在自然界中找找灵感，他们是一群驴友。只不过现在的他们不只是驴友。

解说：冯家妹，公羊会四川分会会长，会外攀爬，到处救人的女汉子生涯可与她早年间的人生设想相距万里。2005年，还在上高二的冯家妹参加了超级女生，获得了成都赛区第四名，而排在她前面的正是李宇春、张靓颖、何洁。十年选秀节目超级女生火爆全国，冯家妹也在短短几天就从一名普通的高中生成为了路人皆知的明星。

冯家妹：突然有一边你在街上的时候，就有人叫你的名字，后来遇到很多次去坐那个出租车，然后司机认出我以后，就真的是不收钱你知道吗？啊，我当时觉得，哇，就是突然有这种变化，其实当时自己心里面还是挺开心的。就是感觉是睡了一觉，然后醒来以后好像很多很多事情都有变化，都变了就是特别梦幻。

解说：然而，梦来的快，醒的也快。曾经同台竞技的姐妹真正成星的只能是少数几个，多数人还是要“重回人间”。超女比赛后，冯家妹读书、结婚、生子，比赛时的姐妹、朋友早已疏于往来。冯家妹开了家美容院，偶尔还唱唱歌，找找舞台的感觉。一天，一位玩户外的朋友邀约冯家妹一起前往新疆，重走当年古部落的迁徙之路。冯家妹决定跟着去试试。

冯家妹：我们赶着几万头的牛羊，然后骑着马，每天我们的骑行时间大概是五到六个小时，就是翻山越岭。然后中间经历了十几天的时间，我们吃的都特别简单，就是新疆的那种烤饢，然后每一顿都是熬一锅汤，然后蘸着那个饢就这样吃。

解说：十几天里，参与者重归原始的状态，完全的与世隔绝。没有手机，没有通讯信号，甚至没有水洗脸、洗澡。

冯家妹：可能刚开始的那一两天，大家还可能觉得怎么办，没水洗脸，没有东西刷牙。过了那两天以后，大家谁都不在乎了，都习惯了就是。

解说：有很长一段时间，冯家妹每天都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化妆，不同的衣服必须搭配不同的鞋、不同的包，这是她在城市中学会的生存法则。然而在这里，这些走出钢筋水泥的都市人类必须换一种活法。

冯家妹：后来你会发现，其实这些东西，我们一样可以生活的非常地快乐，在那个行进当中十几天，我没有通讯信号，跟外界完全没有联系。然后，我们就会很多时间大家在一起聊天，在一起讲话，所以我们其实那一次活动完了以后，有的人谈恋爱了。然后，有的人特别的投缘，结为姐妹了。

解说：冯家妹走出了之前的生活状态，又走进了另一种生活，朋友们发现她变了，之前那个臭美的爱逛街的姑娘，居然可以常常不是粉黛，扎起马尾出没于荒野之地。

2008年汶川地震，很多志愿者纷纷赶往灾区，四川姑娘冯家妹和几名志愿者也加入了救援队伍。

冯家妹：当我们去了以后，觉得看到的那种景象跟我们想象当中的完全不一样，我们就会发现我们带去的这些东西对于他们来讲可能那一刻真的是起到的作用是很小很小的。你会看到有人站在一堆废墟前面，就是一个劲地哭，就是说他的家人埋在下面，但是现在挖不出来。就是你知道那种感觉，你很想去帮他，但是好像不行。

解说：没有专业的技能，没有专业的设备，尽管名义上是志愿救援，实际上他们却只是走马观花，甚至添乱的过客。眼睁睁看着眼前的人间炼狱，这些户外驴友们有了痛彻心扉的领悟。

冯家妹：我们想去办，想去做，但是我们做不了，我们没有能力。我认为我们做的不够，不能就是说能够更深入的去做一些更实在、更实际的东西，成立一支比较专业的队伍，可以真的是去像部队里的军人那样去搜救。

解说：汶川归来后，一行人决定筹建一支专业救援队伍，2009年，公羊队正式注册，成为民间志愿救援团体。

孙海良：“95公斤”驴友遇难六兄弟轮流维护其QQ

孙海良：好的，我知道，马上过来。

解说：孙海良，49岁，浙江富阳人，医生，公羊队医疗支队队长。这个看着有些发福的中年大叔，是一名不折不扣的“老驴友”。孙海良的网名叫“雕”，意思是“遨游天空，自由飞翔”。从2012年开始，他和其他五个朋友却一直共同拥有着另一个网名。

孙海良：他叫“95公斤”，他人就95公斤，他所以起的网名叫“95公斤”。

解说：2000年开始，孙海良喜欢上了户外运动，并通过网络结识了一群来自全国各地的驴友。其中有六个人与他特别投缘，他们结成异姓兄弟，其中就有“95公斤”。

孙海良：我们当时七个人，我们知道他是排行老四，我们都叫他老四，非常敬业的，也是很，韧性很强的一个人。比如乐和，也很喜欢，喜欢爬山。

解说：2011年，七兄弟一同前往四川攀登四姑娘山，然而在离山顶不过五百米处，由于风力过大，他们只能放弃登顶。七人约定来年再战，然而第二年由于工作关系，只有“95公斤”一人赴约。而他却就此消失在了茫茫群山之中。

孙海良：我们也去了，搜救搜救以后，只看到他的登山杆了，有时候我们我们六个人，我们经常会聊起这个事情。挺心酸，包括他现在，他的QQ还是我们在维护着。如果当时我在，当时有我们现在的专业的救援队伍、救援能耐，也不会就没了。

解说：“95公斤”走了，剩下的六兄弟一直共同维护着他的QQ号。电脑上的那个名字闪亮着，就好像他依然还活着。实际上，近些年类似“95公斤”这样的驴友遇难事件并不少见，金丝姑娘山每年都有几名攀登者在此丧命。社会上对此也争议频频。

主持人：近日，五名驴友在新疆伊犁境内的乌苏古道上走失，接到求救信号之后。

记者：七名登山爱好者于27日9时开始登山。

主持人：被困在了山上，山区夜晚温度极低。

解说：然而，由于官方的户外救援体系并不完善，无法投入大量的社会资源展开营救。孙海良明白，一旦发生意外，身边这些熟悉山林的驴友才是第一时间最好的救助者。2013年，在“95公斤”离世一年后，孙海良也加入了公羊队。

漆海涛：在野外所有人又重新归于平等

男：公羊队这次寻找三个小孩，也去了吗？

漆海涛：这次的话，由于我们有其他的一个保障，所以我们这次我们没有参加。

男：台湾去了吗？

漆海涛：台湾我们这次去了。

女：加入它这个队员是有什么条件？自愿？

漆海涛：对，这个肯定是自愿的。

解说：漆海涛，35岁，湖南永州人，公羊队山难救援支队队长。2000年，漆海涛从部队退伍，来到杭州以做快递员谋生，快递员每周只有一天的休息时间，漆海涛唯一的娱乐便是窝在家中上网聊天。2008年，一个偶然的机会，漆海涛接触到户外运动，走出去以后，漆海涛看到了一个平时看不到的世界。

漆海涛：房地产的朋友，然后也有银行的，也有一些网络科技公司的，反正各行各业的都有。所以说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说很多人选择了户外的这种，一种方式，可以接触到不同的各行各业的不同的一些人群。

解说：漆海涛发现，在野外，所有人又重新归于平等。高山与险境面前，金钱地位都帮不上任何忙。驴友们最看重的是你的性格和户外能力，漆海涛年轻，性格随和，身体素质好，很快和大家打成一片。2009年，听闻公羊队是一支驴友组成的救援队，漆海涛也加入了队伍。像所有新队员一样，入队后，漆海涛也进行了多次培训，他记住了队长徐立军的话，只有专业的技能，才能确保他们不会沦为被困者。

徐立军：走的时候慢慢地下，走一步了以后再下。

解说：严格的训练之后，驴友们的专业救援生涯开始了。而这一切，不但比想象的更艰难，也更为悲伤。漆海涛还记得一对前来报案的父母，他们13岁的孩子在和他们溯溪过程中走失了。

漆海涛：有一个妈妈带着一个十几的一个小孩，也是去溯溪的过程中间，大概小孩可能体力跟不上，走得比较慢，她托付另外一个队员看管，让他慢慢地往前面走了。最后发现这个，因为两个人迷路了，然后这个队员呢，托付的队员去找路，然后把小孩留在原地，最后返回来的时候找不到小孩了。

解说：漆海涛和队员两次进山搜寻，但都无果而终。直到一个月后，他们才在一个深潭里发现了早已溺亡的孩子。

漆海涛：母亲的话，我们两次见到她的话，反正都是一直在那里大哭。

解说：漆海涛听说，这对父母是有意识地培养孩子亲近自然，然而未曾想，大自然先给自己上了一堂课。在远离城市的野外世界，稍也不慎，生命就可能摇摇欲坠。就算是经验老道的驴友们也可能会有脚底打滑的时候。2012年6月，公羊队接到求救电话，有驴友在温州溯溪时被困。

漆海涛：横渡的过程中间，就是有一位驴友落水了，然后他们的领队见驴友落水以后，也就奋不顾身地跳下去，想对落水的驴友施救。那最后造成了两个人的一个溺水的一个身亡。从温州回杭州的车子上，靠在窗户边上就在那里思考，生与死就相隔的这么近。

男子进山寻偏僻地自杀后悔求救无奈命丧大山

解说：七年过去了，漆海涛早已成为专业技术过硬的山难支队队长了，而公羊队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下辖五个支队、七个大队，队员人数也从当初的十几人增长到五百余人。他们也不再仅限于救助驴友，而是出现于大小救灾现场。对于很多队员来说，印象最深的是六年前的一次救援。2010年6月7日凌晨，杭州市110接到一名男子报警电话，称自己在杭州小和山一带迷路，警方出动上千名警力搜寻，然而由于山地环境复杂，一天后仍杳无音信。公羊队问询，队长徐立军主动带队前往，协助救援。

徐立军：报案的时候他也自己说，他其实是想去自杀的，他去自杀。所以说他找了一个那个非常偏僻的，隐蔽的地方割脉自杀。后来就是不想死了，就报警了，但是他又说不清楚自己在哪个地方，我已经割脉了，血已经开始流了，我非常的虚弱，希望你们赶快来救我。

解说：男子在最后的时刻又失去了勇气，决定报警，然而山地崎岖广阔，男子又不知自己别困何处。上千名警力和志愿者进入山中，亦如大海捞针。直到三天后，搜救人员才发现男子的尸体，尸体右手腕上自残的伤口十分显眼。从主动求死到苦苦求生，徐立军难以想象遇难者最后的心路历程。但他唯一敢肯定的是，在最后的时刻，这位男子已为草率结束自己的生命而后悔。

寥伟：公羊队赴台南参与地震救援情暖人间

寥伟：你好，公羊队，哦，我知道，我知道，拜拜。队员的话，在册的话有503个，这段时间报名的人又特别多，不是上次那个。

女：上次台南那个事。

寥伟：对，现在报名的人，这两天就十几个人，我说要准备他们一起面试。

解说：寥伟，公羊队副秘书长，2016年2月6日，台湾南部发生6.7级地震，灾情严重，震惊世界。寥伟和台湾籍丈夫作为公羊队的先遣队员，在当天就赶赴台南参与地震救援。公羊队也因此成为大陆第一支赴台南救援的民间救援队。

寥伟：刚好是小年夜，所有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包括就是请亲戚来吃饭这些东西，我妈都急了。你怎么就出去了，这完全就没有那个的，我也没跟她说什么，反正我说就是去帮助别人。

解说：没有听从母亲的劝阻，寥伟火速赶往台南，在主事故现场，坍塌的维冠金龙大厦的巨大废墟前，寥伟感受到了深深的震憾。

寥伟：一进去以后真的是，就是一栋十七八楼的一栋楼平躺在你前面，连根拔起，然后平躺。那你下面最下面的人呢，一定是压在最下面，对吧？而且刚好是凌晨，大家都在睡觉。所以说当时到了现场以后，看到这个样子，其实还蛮触目惊心的。我们是浙江公羊队的。

男：谢谢，然后那么远来。

寥伟：没有，应该的。

解说：在救援现场，寥伟被安排负责外联沟通工作，丈夫则被编入了现场救援分队。看着自己的亲人踏入废墟的那一刻，寥伟才真正体会了母亲的心情。

寥伟：我心真的是，就整个心是拎起来的，我就是时时刻刻，我的研精究不能离开他们，等到他们总那个废墟上下来以后，我才松了一口气。

解说：寥伟发现，与自己一样，一刻不停地注视着救援现场的还有另一群人，这些被困人员的家属们一直默默地站在场外的等候区域。尽管焦虑，却尽量不打扰救援，只是默默流泪。然而，时间一点点流逝，临近72小时黄金救援时间点，一些家属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

寥伟：为什么还是还不救我们的人，为什么还不救我的家属，为什么还不救我的亲人，这样子。志工的话，他们也都会去安慰那些家属，那个时候那些志工也是忍不住，也会和他们一起哭，这样子。确实是就是到了那个点以后，就是情绪也控制不了了。

解说：此情此景，寥伟和现场的救援人员心如刀绞。然而由于现场情况复杂，为避免二次坍塌，不能使用大型机械，只能靠人力挖掘。时间就在这双手与巨大废墟的对抗中慢慢流逝，72小时候，官方正式宣布紧急救援工作结束，大型机械进场作业。寥伟和同伴们不得不离开现场，最终在台南地震中，117人遇难，在救援人员的施救下，348人获救、幸存。

寥伟：穿这身衣服在就是他们那个街道上这样子的时候，那些民众都会自发地跟我们说谢谢谢谢，辛苦你们，辛苦你们。心就是真的就是很暖。

卢琛：2008年也被称为是中国内地的NGO元年，在那场大地震之后，像公羊队一样，很多的民间救援队就像雨后春笋般纷纷冒出头来。那其中很大的一部分都是有户外经验的驴友们组成的团队。曾经这些驴友选择了远离人群，但是如今他们却选择的化身为小黄人、小蓝人、小绿人，回归了。2013年四川芦山地震，公羊队再一次回到了四川的灾区，但是这一次不同的是，他们带去了非常专业的设备，而且有了很专业的技能。孙海良的女儿说，她在新闻当中看到了她父亲参与救援的消息，然后呢她给父亲发了一条信息。她说，爸爸，我有时候真为你骄傲，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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